普世價值與中國和平統一

10月6日,台湾立法院通過國民黨籍議員提出的「台美復交」和「請求美國協防台灣」两个議案。(網络照片)

 10月6日,台灣立法院通過兩個議案,竟然是台灣幾十年來難以想象的兩個極其敏感極其險要的議案——關於「台美復交」和「請求美國協防台灣」,而且立法院竟然無異議地全票通過了。更出乎人們意料的是,這兩個議案是國民黨籍議員提出來的。他們表示:台美建交以及請美國協防台灣兩項決議案提出的目的,是希望「藉此讓國際社會看到、聽到、體認到,台灣朝野上下不求戰但也不懼戰的決心」。國民黨這兩個提案,人們還可以解讀為具體化蔡英文總統9月18日晚間那句簡短卻異常震撼的話——「台灣有決心踏出關鍵一步」。

國民黨這個「百年老黨」一直被視為是靠近中共主張一個中國的基本盤。在馬英九時代,不少國民黨人甚至相信中共已經把國父孫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實現得七七八八了,兩岸關系一度好似某種邦聯關系,台灣和大陸的統一似乎不過只是些細節問題。但是,去年開始,隨著香港之變,台灣形勢劇烈反轉。民調顯示,「台灣獨立」成了半數台灣人對未來的期待和選擇,還有四分之一台灣人希望未來繼續「維持現狀」,而讚成未來「兩岸統一」的人只有約百分之十四。今年初蔡英文在總統競選中更是刷新了勝差最大的歷史記錄。台灣島內的民意昭然若揭,所有明明白白的態勢,國民黨不能裝作視而不見。他們開始痛定思痛了。此次提出這兩個議案,表明他們已經認識到,「九二共識」已經成為負資產,提供給本黨的政治生存空間已經微乎其微,要想保留旗號,就要在某些宗旨主張上推倒重來,而最好的切入點就是兩岸政策。

國民黨提案象征著台灣政局的一個重大轉變。國民黨固然是順應已經越來越清晰的台灣主流民意,而台灣之所以形成這樣的民意,其實是中共這幾年所作所為的結果。這連「親共」的國民黨也身受其害。最近一次便是月前中共央視竟然公開宣稱,台灣前立法院長王金平一行代表國民黨赴廈門參加海峽論壇是前來「求和」,引起了台灣朝野震動。不能自取其辱的國民黨最終在輿論壓力下只好取消參加論壇,這是十二年來首次。

     惡性循環如果不能明智制止,肯定會出現大家都不想看到的局面。中國大陸長期以來民族主義情緒高漲,最近已經形成一股強大的輿論趨勢,認為:在新冠疫情的百年未有之變局下,出現從1949年以來從未有過如此「完美的契機」——統一台灣的「天時、地利、人和」都已具備。10月15日,中共喉舌《人民日報》刊發的一篇題為「站在歷史正確的一邊——告台灣情治部門書」的文章,發出「勿謂言之不預也」的警告。從歷史來看,中國官媒發出這樣的警告後,爆發戰爭的可能性就大幅度上升。1950年10月25日是中共官方設定的「抗美援朝」紀念日,「抗美援朝」七十周年即將到來,在中美關系惡化下,中共官方近來刻意拉高「抗美援朝」宣傳調門,被認為是在強調中國「同樣不會猶豫與美軍浴血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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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中共真的要以武力方式去「解放」台灣,中共要面對的可能不止台灣方面的抵抗,還要面對美國以現有的和要簽訂的與台灣關系法律為由插手,也許還有跟在後面的日本、印度以及西方各國包括英國、法國、德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等的甘預,甚至會引發世界大戰。而今天的戰爭,絕不是七十年前的朝鮮戰爭可比。這場「浴血一戰」意味什麼,真不敢想象。看來中國亦有許多人深感問題的可怕和嚴重。例如,5月4日,中共空軍少將、國防大學教授喬良,以回復商榷的形式,在《中美印象》網站上發出題為「台灣問題攸關國運不可輕率急進」的文章。文中說:「台灣問題並非我復興大業的全部內容,甚至連主要內容都談不上。因為復興大業的主要內涵是十四億人的幸福生活,收回台灣就可以滿足這一大目標?因此,對中國人來說,沒有比實現民族復興更大的事業!一切都必須給這一大業讓路,包括台灣問題的解決。」

喬良是解放軍極端鷹派,他曾與王湘穗合寫《超限戰》,赤裸裸地鼓吹以不擇手段、不要人類底線的方式對抗美國。他的突然變調,有人解讀為「麻痹」台灣和美國,為武統台灣作掩護。且不管其動機如何,也不管所謂「麻痹」的目的能否奏效,「台灣問題攸關國運不可輕率急進」這個警告,所有人倒是應該認真正視的。試想想,在今天,一場戰爭下來,台灣會變成什麼樣?中國大陸會變成什麼樣?這有利於「民族復興」嗎?這是為了十四億人幸福生活嗎?一般人絕對不會像趙盛燁那麼狂妄悖逆那麼反人類吧。這個自稱「野生大國師」、有兩所大學教授頭銜的混蛋,最近居然提出「核彈三策」,叫囂如果美國總統川普「插手解放台灣戰爭」,便以「核彈三策」毀滅整個美國,十四億中國人和幾十億地球人都可以一起同歸於盡!

中國解放軍鷹派喬良,他和王湘穗合著《超限戰》網絡照片

訴諸武力是對中華民族的犯罪。誰先打第一槍,把中華民族推向戰火,誰就是中華民族的罪人。國共內戰犧牲了千百萬士兵與百姓的生命,幾代人天人永隔這樣的人間慘劇不能再發生了。據說中共很多老帥不願意回顧國共內戰的歷史。劉伯承元帥後人回憶,他父親就從來不看國共內戰題材的電視劇,說自己無法面對那些失去子女的父母,不管是共產黨還是國民黨。顯而易見,不管在什麼名義下,同胞兵戎相見都是下下之策,都會造成同胞間永不愈合的裂痕,這種裂痕是真正渴望民族復興的中國人無法承受的。

1995年1月30日,江澤民總書記提出了推進祖國和平統一進程的「八項主張」,其中就聲明「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真正的中國人都不願意看到同胞兵戎相見。時隔大半個世紀以後,難道台海兩岸還要戰火重燃,再來一場中國人打中國人嗎?!

大多中國人,基於中華文化基因,都傾向大一統的認同。甚至被稱之為「台獨教父」的李登輝前總統,在1991年也搞出個《國家統一綱領》。其前言訂明:中國的統一,在謀求國家的富強與民族長遠的發展,也是海內外中國人共同的願望。海峽兩岸應在理性、和平、對等、互惠的前提下,經過適當時期的坦誠交流、合作、協商,建立民主、自由、均富的共識,共同重建一個統一的中國。基此認識,特制訂本綱領,務期海內外全體中國人同心協力,共圖貫徹。這個「國統綱領」還詳細設計了三個階段的進程:近程是互惠交流階段;中程是互信合作階段;遠程是協商統一階段。

江澤民1995年提出「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李登輝倍稱為「台獨教父」,網絡圖片

對話是現代文明解決問題的最好方式。要一步步實現中國和平統一,台海兩岸同一個民族,更應該通過平等對話來解決問題。今年9月22日,習近平主席在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的視訊演說中,向全世界公開表示:「永遠不稱霸,不擴張,不謀求勢力範圍,無意跟任何國家打冷戰熱戰,堅持以對話彌合分歧,以談判化解爭端。」10月10日,蔡英文總統在在國慶文告中對習主席的聲明也作了回應。她說,台海和平是兩岸彼此共同責任,「只要北京當局有心化解對立,改善兩岸關系,在符合對等尊嚴的原則下,我們願意共同促成有意義的對話」。的確,既然對全世界都不稱霸不擴張,對台灣同胞就更沒有必要霸淩威脅;既然跟任何國家都無意打冷戰熱戰,對台灣同胞就更沒有訴諸戰爭的理由;既然在全球事務上都堅持以對話彌合分歧以談判化解爭端,解決台灣問題就更應該以對話談判和平方式彌合分歧化解爭端了。

台海兩岸經過七十年的分隔,政治體制、意識形態、社會風氣,甚至生活習慣等等各方面都已經很不相同,但是,作為人,不管是在哪個社會哪個時代,都有共同的人性,都會追求共同的價值。抱持普世價值便是中國和平統一和中國民眾融洽共處的思想意識基礎。所謂普世價值中的「價值」一詞,遠遠不單是指事物的效用;更是指「社會倫理道德標準」。普世價值是人類共同創造的文明成果,其中包括中華文明東方文明,當然也包括西方文明。台灣社會,一直推崇「仁、義、禮、智、信」這些中華傳統文化的核心價值,又受到西方現代民主、自由、法治、人權思想的熏陶。大陸方面,中共執政以馬克思列寧主義為其指導思想和理論基礎。關於普世價值的論斷也可從其祖宗家譜查其來源。縱覽馬克思、恩格斯著作,我們可以知道,馬、恩當年也高度評價過歐洲資產階級高舉「民主、法制、人權、自由、平等、博愛」的旗幟反對和摧毀封建專制、封建等級制度的歷史意義。溫家寶前總理在2007年2月發表的《關於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歷史任務和我國對外政策的幾個問題》一文中,就說:「科學、民主、法制、自由、人權,並非資本主義所獨有,而是人類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共同追求的價值觀和共同創造的文明成果。」2008年5月7日,胡錦濤前總書記在完成訪日的「暖春之旅」時,與日本首相一起簽發了《關於全面推進戰略互惠關系的聯合聲明》,也明確地向全世界宣布:中國與日本雙方「為進一步理解和追求國際社會公認的基本和普遍價值進行緊密合作」。關於普世價值,還可以對比中共所提出的一個核心價值體系。2012年11月8日,胡錦濤向中共第十八次全國代表大會所作的報告中,首次提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這套價值觀的基本內容為二十四個字,在國家層面上是: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在社會層面上是: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在公民個人層面上是:愛國、敬業、誠信、友善。如果認真執行,可以說,這套價值觀和人們常常說的民主、自由、平等、博愛、人權的普世價值觀基本上是相通的。

當然,這肯定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其中會有反復。當下,許多人就悲觀地感覺到,這個最良好最熱切的願望卻很難為中共某些當權者所接納。這些當權者反而傾向認為,盡快解決台灣問題,才會加速中國復興大業;而問題每遲一天解決,都讓這個大業付出巨大代價。他們真的相信統一台灣的「完美契機」說,做好了「不惜一切代價」隨時武力解決台灣問題的準備。前文提到的中共國防大學喬良少將教授其實就已經在他的商榷文表露了可能是許多中共當權者的一個共識——「從島內情勢看,文統無望,只能武統」。他之所以說「台灣問題攸關國運不可輕率急進」,意思只不過提醒一下現在還不到時機,要等待時機,但決不是幹等。 那麼,要怎麼等?喬良胸有成竹地指出方向:

要用美國擔心什麼你就幹什麼的方式等……一言蔽之,就是要不斷提高和增強中國掰手腕的力度,也最大程度上壓縮外部約束中國崛起的因素,讓見高下的那一天提早到來,那時,沒有了(或大大降低)美國因素,收台灣,如探囊取物,遇佛殺佛,見僧殺僧,試看誰敢做絆腳石!?

「遇佛殺佛,見僧殺僧」!喬良之流道出了某些中共當權者的心聲。這是他們的如意算盤。如果真要走到這一步,可能不但是中華民族的災難,也是全世界人民的災難。他們能等到這樣一個「時機」嗎?能在人類廢墟上高奏「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凱歌嗎?相信歷史將會給予響亮的回答。

(2020年10月18日於悉尼。)

《縱覽中國》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