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零不要命 可憐西安人

1300萬人口的西安,因為有1573例新冠患者,就立即下令封城,市民面臨突然斷糧的窘境。圖:cn.wsj.com

法廣作者:安德烈

編者按:如此猛於虎的「清零」政策,只有極權中國才能做到。沒有預警,沒有討論,西安1300萬居民一夜之間沒被病毒襲擊,卻被自己政府封城掐住脖子。人們嘆息兩年前武漢的封城「仁慈」多了,哪像西安如今這樣無情地讓百姓斷炊?有急病也不得送醫救治。武漢有方方,好在西安也出了個江雪,她紀錄了西安人封城期間的苦難。

在一千多萬人的武漢市封城即將兩周年紀念日之際,在習近平宣布中國取得抗疫重大成果一年多以後,同樣的一幕在近1300萬人口的中國古都西安上演,西安已被嚴密封鎖了十天。在全世界,把一座大城封鎖得“鬼哭狼嚎”,為找幾顆土豆磕頭求告的,為出門買一個饅頭充饑挨打的,一人感染了,整棟樓的人都被拉到郊區隔離的,恐怕只有中國領導人習近平治下才有這樣的“盛世景象”了。 

許多觀察人士不理解為何至今如此嚴苛?根據官方數字,至元月1日,西安確診增至1573例,固然不可對此掉以輕心,但真用得着把一座千萬人大城封死嗎?一如時評人長平的描述:”整個城市瞬間變成大小牢籠“。而且,根據中國官方的報告,確診者其中大多為輕症,哪又為什麼要採取如此嚴苛的管治?

西安市政府從23日午夜12時起啟動封城已進入第11天,物資配送嚴重混亂,不少當地人爆料”當地菜價飆漲買不到菜,幾乎斷糧”。一些從外地到西安工作的人、租屋者,沒有管道採購食物,在網絡上怨聲載道,”租客都快餓死了政府也不管”、”不給送食物也不提供購買渠道”、”饑荒已經7天買不到一根菜了”。

一個視頻顯示,一名身穿白衣的少年要經過某個出入口,被幾名防疫人員攔截到一邊痛打。自由亞洲援引當地媒體報道,原來這名少年餓着肚子,出去賣饅頭,但卻遭到防疫人員拳打腳踢。引發社會不滿。

網上還紛傳,西安開始強制撲殺遭隔離居民家的寵物。一位網友說:“我朋友所在的那個寵物群已經哭倒一片,但是無能無力。”“長豐園,明德八英里那邊,今天已經上門開始給寵物做安樂死。”

網友吳文行發出一段強制隔離視頻:”西安兩個城中村的人全部集中隔離,賣不出去的房子成為安置點! 所謂集中安置,就是變相拘留,沒自由了,有病都不一定管“。

萌柴家的大豆豆證實了同樣的情景:我閨蜜在位於市中心的雁塔區,親身體驗政府不作為。1,政策朝令夕改。2,不顧民生,髮菜分配不均。3,為達到三天內社會面清零的目標,執行一家感染全樓拉到郊區和縣城隔離的沒人性措施。4,檢測只顧快速完成完全不管社交距離。

維權網報道指出:“這是中國式抗疫。大陸西安抗疫混亂不堪,已演化成人為的人道主義危機。西安人民最害怕的是這樣的生死隔離,而不是新冠病毒。”

2019年新冠疫情從中國武漢爆發,世界至今是一個大疫區。但為了抗疫讓百姓水深火熱的國家屈指可數。法國疫情相比西安嚴重多少倍,連續四日,確診病例都超過二十萬;歐美各國,奧米克戎新冠變種高速蔓延,每天感染的數字相當驚人,但都採取儘可能動員民眾去打疫苗,去打加強針,遵守衛生規則,與疫苗長期共存的對策,市面上,行人不驚,跨年夜,香榭麗舍大道並沒有封鎖,讓那些本國的、各國來的年輕人戴着口罩、抱着香檳守夜……

有人假設,難道中國的確診數字不確,在武漢疫情最嚴重時期,外界對武漢的確診和死亡數字曾提出過嚴重質疑;難道中國的國產疫苗效果不佳,連政府都失去了自信?打疫苗的人數極其龐大,但恐懼情緒絲毫未減?

中國的過度防疫政策已讓全世界吃驚,這一切都與習近平的清零政策相關。清零手段,去年在雲南瑞麗就走到了極限,曾擔任過瑞麗副市長的戴榮里先生最後挺身而出為民請命,直言關死了城,管死了人。”請救救這個英雄的城市吧!“ 如今西安需要封鎖到如此地步嗎?

網上廣泛流傳着一段話:“有網友給西安的朋友打電話,問西安的疫情控制住了沒有。西安的朋友答,疫情控沒控制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人是真被控制住了 !”

華爾街日報日前報道,北京中央政府的一些官員參考國外經驗,建議拋棄“動態清零”,與病毒共存。該報引述知情人士稱,“習近平當時很生氣”,甚至質問官員們的思想是否正變得鬆懈麻痹?要求繼續貫徹清零政策。

清零,不惜一切清零,官員們明知無法清零,還要高呼清零,因為習近平要求清零,清零成了他們保住烏紗帽的必要手段。西安人為此倍遭煎熬,但是,前中央黨校教授蔡霞怒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發表新年賀詞時,隻字未提西安。

西安的做法為何如此殘酷?從陝西省委書記劉國中的表態可窺一斑:元月一日晚,這位書記稱,我們正經歷一場大戰大考,要做到“我在陣地在”,“元月4日必須實現社會全面清零的目標”,“B類人員管控轉運工作要做到快速、堅決、全到位,必須實現當日清零!”

科普作家方舟子就此評論:“陝西省委要求4日西安必須實現社會清零的目標,還剩三天,病毒不會那麼聽話的,把西安人都轉移到外地隔離,有病例不算西安的,就實現清零目標了。也可能和上海一樣,拿到了尚方寶劍,有病例隱瞞不報,那也可以瞬間清零。”

陝西省委的“軍令狀”讓一些網友害怕,一位網友說,”他們清零清到讓人生不如死,就是為了一頂烏紗帽。“

作家慕容雪村引用一段對話可謂一針見血:”這麼下去,那些重病在家的,那些孤獨無依的,那些有身體障礙的……是會活活餓死的。“”是啊,也應該知道,他們並非死於病毒,也不是死於匱乏,而是死於統治。“

武漢出方方 西安有獨立記者江雪

中國西安封城後,民怨沸騰,網上有“可惜西安沒有方方”的嘆聲,曾任調查記者的獨立媒體人江雪周二公布『封城十日』,筆鋒犀利,客觀冷靜,記錄了西安人封城十日的生活,被廣泛轉發。網上有評說:武漢出方方,西安見江雪。

中國獨立媒體人江雪 © 網絡照片

江雪曾任華商報首席記者,財新傳媒調查記者,目前是獨立媒體人。1月4日,在其『長安十日—我的封城十日誌』長文中,作者記錄了西安12月23日封城直至12月3日的所見所聞:

12月22日,江雪聽從友人建議趕去超市購物,預感事態嚴重,但是,當時她還沒有想到,“這場‘封城’,會如此倉促不堪,朝着人們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這個夜晚,那些被堵在家門口的人,超市裡搶購的人,孕婦、病人、考研學生、建築工人、城市流浪漢、路過西安的旅遊者……可能都低估了這場‘封城’將為他們帶來的災難。“

她寫道,更讓人們沒有想到的是:“僅僅過了兩天,全西安人都開始在網上找菜,全民買菜難…”而封城五天後,出現了更嚴厲的局面:“原本執行的‘兩天出門買一次菜’,已經作廢。從今天開始,任何人都不能進出小區。“

“我所在小區門口,大門緊鎖,物業的人不再讓大家在門口停留,在柵欄內登記買東西。” “看到群里有兩個年輕人說,已經吃了一周泡麵,嘴都爛了。一個說,她現在所有的庫存,只有兩包方便麵。另一個說,自己已‘彈盡糧絕’。“

江雪描述,到後來,情況更糟糕,“突然進入了物質匱乏的狀態,人也開始對食物計較。我老想去廚房看看,清點一下冰箱裡的存貨。”“很多人說自己已在餓肚子,等吃的,央求店家能早點配貨。”

江雪寫道,至少從12月28日到31日四天,大部分西安人只能依靠自救。“在12月21日左右,西安的快遞已停,人們無法從外地網上購物。”政府新聞發布會直播評論區被“賣菜難”攻陷,“結果乾脆關閉了評論”。她的朋友寫文章呼籲解決“賣菜難”,文章發出兩天,就找不到了,“我熟悉的一家平台,已開始刪掉西安疫情的所有‘負面’……”

江雪還提到,比起自己所在的小區,“最悲慘的是老舊小區,城中村、建築工地等一些“三不管”地帶的人。難以想象的是,那些平日在公司上班的年輕人,封城後也成為吃飯最難的人群之一。他們平時不做飯,沒炊具,有的就住辦公室。此時外面餐館關門,外賣停止,連大門都出不去,方便麵都成了稀罕物。“

“清零”政策讓人人害怕,“新年到了,我所在的小區內,家家戶戶門上都貼了封條。”“聽說按照最新的社會面‘清零’政策,如果再有病例,我們小區的住戶,就要全體被拉走集中隔離。““在小區單元群里,我簡直能感受到大家都在瑟瑟發抖。12月31日半夜,被全體拉走集中隔離的糜家橋小區,就在我家附近。”

記者質問:“那些為這座城市按下‘暫停鍵’的人,那些手握權力的人,他們又可曾想到,他們將怎樣影響居住在這城市的1300萬人的命運?如果這不是比天還大的事情,那還有什麼是呢?“

被封鎖的市民度日如年,“1月3日,又一天過去了,群里有人說:‘終於又保住了一天’。我們就這樣活在‘盛世’。“

但是就在當日,江雪從網上了解到一個叫“太陽花花花“女孩的遭遇,她的父親心臟病發作,醫院因為小區是”中風險“,先是不接受,拖了數小時,終於沒有搶救過來。江雪留言,希望和這個女孩取得聯繫,後來”卻發現她小紅書上第一頁關於父親去世的內容,已被刪除。“有人憤怒地評論:在這荒謬的城市,只要不是死於病毒,就不算死亡”。

然而還有“曾經熟悉的朋友”在為官方喊出的“社會面清零”叫好,並稱“西安只能勝利,別無選擇,沒有退路”。

江雪在文末犀利地點破:“‘西安只能勝利’,這是正確的大話,套話,也是空話“。

”與之類似的,還有‘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我們可能要想一想,在這裡,我們是‘我們’,還是要必須被付出的‘代價’?”

在西安封城的嚴峻情勢下,敢於真實記錄所見所聞並非易事。作家蘇曉康有感於中國女性的勇敢,周二在其臉書公布的文中寫道:從武漢到西安,世界尚未活出瘟疫、在灰濛濛的地平線上,我們依稀可見江雪、艾曉明、方方三位中國知性女傑的身姿……

熟悉江雪的財新傳媒主筆王和岩說:“追求更自由的表達,是江雪的初心”。她為此離開媒體,創立自媒體“雪訪”,“幾乎每篇都引發廣泛共鳴,但由此帶來的是‘雪訪’的幾經轉世和終被消亡。”

江雪曾表示:“為了獨立表達,我願意承受一些代價”。

轉載自《法廣》,二文作者皆為安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