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詩篇》魯西迪,而今安在哉?

魯西迪1989出版的小說《魔鬼詩篇》(The Satanic Verses)因為批評伊斯蘭教的不公平,而遭伊朗精神領袖霍梅尼下達追殺令。圖:thedailybeast.com

還記得魯西迪(Salman Rushdie)這個作家嗎?,如果提起他的大作《魔鬼詩篇》(The Satanic Verses),60年代之前出生的人一定記得。1989年出版,魯西迪的《魔鬼詩篇》(The Satanic Verses,或譯《撒旦詩篇》)因為責駡伊斯蘭教的不公平,而遭伊朗精神領袖賽義德·魯霍拉·霍曼尼下達追殺令。追殺令由霍曼尼於1989年2月14日宣布,英國在與伊朗交涉失敗後,於3月7日宣布與伊朗斷絕外交關係。1998年兩國恢復外交關係,作為復交的前提,以穆罕默德·哈塔米總統為首的伊朗政府宣布「既不支持也不阻止對魯西迪的刺殺」。大衛雷姆尼克David Remnick在《紐約客》2 月 6 日發表的<魯西迪的反抗>(The Defiance of Salman Rushdie)說,「在一次近乎致命的刺傷和數十年的威脅之後,這位小說家談到寫作是一種玩命的行為。」(After a near-fatal stabbing—and decades of threats—the novelist speaks about writing as a death-defying act.)

文 / 洪存正 綜合報導

2022年8月12日,薩爾曼·魯西迪於美國紐約州的演講上遇刺受傷。去年夏天,當魯西迪75歲時,他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已經擺脫了暗殺的威脅。很久以前,1989年情人節,伊朗最高領袖阿亞圖拉-魯霍拉-霍梅尼宣佈魯西迪的小說《撒旦詩篇》是褻瀆神明的,並發出法特瓦,命令處決其作者和「所有參與出版的人」。魯西迪是倫敦的居民,在接下來的十年裡,他一直處於逃亡狀態,受到警方的保護。但在2000年定居紐約後,他自由自在地生活,堅持不設防。他拒絕被恐嚇。

對魯西迪的人頭懸賞已經取消了嗎?

不過,有的時候,揮之不去的威脅顯而易見,而且不僅僅是在互聯網的瘋子範圍內。2012年,在聯合國舉行的世界領導人年度秋季會議上,伊朗總統馬哈茂德-艾哈邁迪-內賈德(Mahmoud Ahmadinejad)舉行的記者小型會議,被問及伊朗對魯西迪的人頭進行的數百萬美元的懸賞是否已經取消。艾哈邁迪-內賈德笑了,臉上閃過一絲惡意。「魯西迪,他現在在哪裡?」他說。「沒有他的消息。他在美國嗎?如果他在美國,為了他的安全,你不應該散播的。」

魯西迪的《魔鬼詩篇》(The Satanic Verses,或譯《撒旦詩篇》)1989年出版。圖:bannedbooks.library.cmu.edu

人們都害怕在我身邊出現

不到一年,艾哈邁迪-內賈德就下臺了,並且不受毛拉們的青睞。魯西迪繼續作為一個自由人生活。幾年過去了。他寫了一本又一本的書,教書,講課,旅行,與讀者見面,結婚,離婚,並成為這個城市的常客,而這個城市是他的家。如果他覺得需要一些匿名的痕跡,他就戴上一頂棒球帽。

回顧他在紐約的頭幾個月,魯西迪說:「人們都害怕在我身邊出現。我想,我能夠阻止這種情況的唯一辦法就是表現得好像我不害怕一樣。我必須讓他們知道沒有什麼可害怕的。」 一天晚上,他和他的經紀人兼朋友安德魯-懷利一起去東漢普頓的Nick & Toni’s餐廳吃飯,這是一家奢侈的顯眼的餐廳。畫家Eric Fischl在他們桌前停下,說:「我們是不是都應該害怕,離開這個餐廳?」

「好吧,我正在吃晚飯,」魯西迪回答。「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菲舍爾無意冒犯,但在媒體對魯西迪 「在紐約夜生活舞臺上不屈不撓的存在」的報導中,有時會有一種嘲笑的語氣,正如蘿拉-M-霍爾森在《泰晤士報》上所說。有些人認為他應該對自己的困境採取更嚴厲的姿態。索忍尼辛會不會和波諾一起上臺表演,或者在莫姆巴跳舞?

對魯西迪來說,保持低調是一種屈服

對魯西迪來說,保持低調是一種屈服。他是一個社會人,可以隨心所欲地生活。他甚至試圖讓法特瓦變得荒唐。六年前,他在一集《熱心腸》中扮演自己,其中拉裡-大衛在宣傳他即將上演的《法特瓦!音樂劇》時,因嘲弄阿亞圖拉而引發了來自伊朗的威脅。大衛被嚇壞了,但魯西迪的角色向他保證,在處決法令下的生活,雖然可能是可怕的,但也會使一個男人對女人有吸引力。他說:「這不完全是你,是法特瓦包裹著你,就像性感的精靈塵!」。

通過每一個公開的姿態,魯西迪似乎決心表明,他不僅要生存,而且要發展,在他的辦公桌上和在城裡。他在2012年出版的第三人稱回憶錄《約瑟夫-安東》中寫道:「沒有絕對的安全,只有不同程度的不安全感。他將不得不學會接受這一點。」 他很清楚,他的死亡不需要伊斯蘭革命衛隊或真主党的協同努力;一個有裂縫的獨行俠可以輕鬆完成這項工作。”他告訴我:”但我開始覺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世界在繼續發展。

《魔鬼詩篇》於1989年出版,緊接著就出現了對作者的追殺令。圖:news24.com

對《勝利之城》的新小說最後修改

2021年9月,魯西迪與詩人兼小說家瑞吉兒-伊麗莎-格里菲斯結婚,他六年前在一次筆會上認識了她。這是他的第五次婚姻,也是一次幸福的婚姻。他們一起有效地度過了這場大流行病。到去年7月,魯西迪對一部名為 《勝利之城》的新小說進行了最後的修改。

這部小說的靈感來源之一是幾十年前到南印度的漢皮鎮旅行,那裡是中世紀維賈亞納加拉帝國的遺址。《勝利之城》作為一部復原的中世紀梵文史詩,講述了一個名叫Pampa Kampana的年輕女孩的故事,她在目睹了母親的死亡後,獲得了神聖的力量,並創造了一個名為Bisnaga的輝煌的大都市,在那裡,婦女抵制父權統治,宗教寬容盛行,至少在一段時間內。這部小說牢牢繼承了神奇故事的傳統,借鑒了魯西迪在印度教神話和南亞歷史方面的閱讀經驗。

將自己與那些偉大的英雄聯繫起來

魯西迪說:「維賈亞納加拉的第一批國王很嚴肅地宣佈,他們是月亮的後裔。」因此,當這些國王,哈裡哈拉和布卡宣佈他們是月球王朝的成員時,他們基本上是在將自己與那些偉大的英雄聯繫起來。這就像說,我和阿基裡斯是同一個家族的後代。或者阿加門農。所以我想,好吧,如果你能這樣說,我就能說任何東西。」

馬塔爾由公設辯護人納旦尼爾-巴龍代理。在刺殺事件發生後不久的一次法庭聽證會上,巴龍陪同馬塔爾,他戴著手銬、面罩和帶有寬大黑白條紋的囚衣。馬塔爾的頭髮和鬍鬚都剪得很緊。除了不認罪外,他說得很少。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巴龍站在他的當事人身邊。他似乎沒有幻想。當我提出他有一個幾乎不可能的案子時,他沒有提出異議。「幾乎對一個人來說,他們都在說,『這傢伙的辯護是什麼?每個人都看到他這麼做了!』」巴龍說他有數百名專家證人的檔案,他將就心理學和激進化問題諮詢其中一些人。他還表示,他可能會質疑《紐約郵報》對馬塔爾的採訪的可接受性,說(沒有提供任何證據),這可能是在虛假的情況下獲得的《郵報》說,其記者已經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而且 「馬塔爾先生絕對明白他是在和記者談話」)。

不知道馬塔爾是否在任何人的指導或指示下行事,但伊朗國家媒體已多次表示贊同他試圖殺死魯西迪。就在上個月,伊斯蘭革命衛隊負責人侯賽因-薩拉米說,馬塔爾的行為 “很勇敢”,並警告說,如果法國諷刺雜誌《查理週刊》繼續嘲笑阿亞圖拉-哈梅內伊,該雜誌在2015年遭到穆斯林極端分子的襲擊,其工作人員應考慮魯西迪的 「命運」。

至於馬塔爾的母親和她對媒體關於他的行為和他們之間充滿矛盾的關係的言論,巴龍歎了口氣說:「顯然,當你看到母親對你的客戶的描述,可以用負面的方式來解釋,這總是令人擔憂的。」他沒有對她的言論提出異議。

巴龍曾在馬塔爾的牢房裡與他見面,並發現他很合作。他說:「我與馬塔爾先生完全沒有問題。他一直很親切,很尊重我,公開地與我討論事情。他是一個非常真誠的年輕人。這就像遇到任何一個年輕人一樣。沒有什麼能讓他與眾不同」。

魯西迪最新的小說《勝利之城》。圖:yumizixiang.com

一個人在與一個剋星進行鬥爭

馬塔爾被關在牢房的一個 「私人區域」。他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閱讀《古蘭經》和其他材料。「我正在瞭解他,但這並不容易,」巴龍說。「坐在監獄裡的現實,被監禁–很容易沒有希望。很容易認為事情不會對你有好處。但我告訴客戶,你必須有希望。」 他向我保證,馬塔爾 「並不是輕率行事。有些人就是對事情不屑一顧」。

他是否表現出任何悔意?

巴龍回答說,他不能說「在這一點上」。

魯西迪告訴我,他認為馬塔爾是個 「白癡」。他停頓了一下,意識到這並不是什麼看法,說:「我不知道我怎麼看他,因為我不認識他。」人們隱約感覺到一個作家在與一個角色–一個人在與一個剋星–進行鬥爭,而這個剋星仍然令人沮喪地虛無飄渺。「我所看到的是他在《紐約郵報》上的愚蠢的採訪。只有白癡才會這麼做。我知道審判仍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它可能要到明年年底才會發生。我想我到時候會發現更多關於他的資訊。」

我只是想,Bop till you drop

魯西迪在過去的幾個月裡一直在療傷。他看了他那份「垃圾電視」。他在《白蓮花》或Netflix關於梅根和哈裡的紀錄片中找不到喜歡的東西或人。不過,世界盃是一種延伸的樂趣。他為摩洛哥人的進步以及法國隊的凱利安-姆巴佩和阿根廷隊的梅西的超自然表現感到興奮,他還為球員們對伊朗抗議活動的支持而感動,他希望這能成為德黑蘭政權的一個 「轉捩點」。

當然,《勝利之城》不會有新書巡演。但只要他的健康狀況良好,安全問題得到解決,他就希望去倫敦參加「海倫」的開幕式,這是他關於特洛伊海倫的戲劇。「我要非常真實地告訴你,我沒有考慮長期的問題,」他說。「想的是一小步一小步。我只是想,Bop till you drop」。

幾周後,當我們拿起這個話題時,在一次關於Zoom的談話中,他說,「我沒有別的事可做。我想有第二種技能,但我沒有。我總是羡慕像君特-格拉斯(Günter Grass)這樣的作家,他的第二職業是視覺藝術家。我想,花一天時間與文字搏鬥,然後起身走到街上的藝術工作室,成為完全不同的東西,這一定是件好事。我沒有這個能力。所以,我所能做的就是這樣。只要有一個我認為值得我付出時間的故事,那麼我就會去做。當我腦子裡有一本書的時候,就好像世界上其他地方的形狀都是正確的」。

襲擊事件要求我寫襲擊事件

他承認,當他在辦公桌前掙扎的時候,是「令人沮喪的」。他想知道這些故事是否會出現。但他仍然在那裡,投入了時間。魯西迪環顧他的書桌,指了指他書房牆壁上的書籍。他說:「當我坐在這裡的時候,我覺得一切都很好,我有東西可以思考,」他說。「因為這取代了外部世界的作用。當然,內部世界與外部世界是相通的,但是,當你在製作的時候,它取代了其他一切。」

目前,他已經把受卡夫卡和曼恩啟發的小說的想法放在一邊,正在考慮通過一種 「約瑟夫-安東 」的續集的方式。起初,他對這個想法很惱火,「因為它感覺幾乎是被強迫的–襲擊事件要求我寫襲擊事件」。不過,在最近幾周,這個想法已經深入人心。魯西迪的書往往是imax規模的、大型的作品,但為了寫肖托誇的襲擊,一個在幾秒鐘內發生的事件,他設想的是更 「微觀 」的東西。

而且聲音也會不同。約瑟夫-安東「所採用的略帶距離感的第三人稱聲音似乎不適合這項任務。這對我來說不像是第三人稱的,我認為當有人用刀刺向你時,那是一個第一人稱的故事。那是一個『我』的故事。」魯西迪說。

轉載自《銳傳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