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曼自傳】 第三十一章 能改變自己,才能忠於自己(一)

比爾曼的一生經歷了戰爭、東德極權、兩德統一,歷盡滄桑,卻極為豐富多彩。圖: Jens Kalaene/dpa

一個總結

我一生都在從事寫作歌與詩,自從被驅趕出國以來,就一直舉辦各種音樂會。時代在改變,我自己也在變。從我寫的詩裡,最能看出我人生的斷層。只有一點是始終如一的:當我為一首新的詩來譜曲的時候,我總是先鑽進文本裡面去體會。我大聲地讀,將文字放在嘴裡,在舌尖感受,在唇上移動,聆聽內心發出的語言韻律。我用足尖打著拍子,然後用兩個足後跟踏地,因為音樂不僅是由曲調構成,還需要節奏。這之後我就試著脫離文字,因為音樂要浮上檯面,它不要只當文字的婢女,而要自成一體,它不是陪襯,而是對文本畫龍點睛,跟文本一同構成整體的藝術作品。音樂形成對比,它塑造一種態度,而文字卻不是這樣。這跟我尊敬的大師漢斯‧艾斯勒不同,我從不用筆來創作,而是用手,用腳和舌頭。

我成為柏林的第115名榮譽市民

寫這本自傳,我是從尚未出生之前就開始的,所以我現在在生命告終之前的幾年就結束。許多生活的小圈圈都已經圓滿收尾。我七十歲生日才過不久,首都的議會將我選為柏林的第一百十五名榮譽市民,在我之前,有自然科學家亞歷山大‧馮‧洪堡,俾斯麥,畫家利伯曼,希特勒,烏布利希,布蘭特,卡拉揚,昂納克,魏茨澤克,施密特,演員瑪蓮娜‧迪特里希,這是德國歷史上具有教育意義的畫廊。當柏林市長把證書在慶典上交給我的時候,我的朋友們都很開心,而我那些忠實的敵人,都恨得牙癢癢。就是如此,本當如此。

令我感到驚訝並且高興的是,洪堡大學還記得它以前的學生。哲學研究所的新主任是哲學家福爾克‧蓋哈德(Volker Gerhardt),他從大學的檔案處找出了畢業生比爾曼的畢業論文和文憑。那份檔案的封面,還留著東德時期,上面給負責檔案的人員所下達的兩項命令:「不可發放」,「不可銷毀」。我以前一直都沒有理會此事,因為自從我被宣布為國家敵人之後,我就不再需要學術的頭銜了。當蓋哈德教授在四十五年之後,將我一九六三年的文憑遞交給我時,我的母校也同時頒給我榮譽博士的頭銜。這是在大學禮堂發表演說的絕好機會,我的演講是關於東德唯一的一位有份量的哲學家,我的導師沃爾夫剛‧海瑟(Wolfgang Heise)。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