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支解與審查的語言——華語面臨的政治環境

旅居倫敦的華語作家馬建。網絡圖片

目前全球使用華語的地區,儘管政治制度不同,但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北京政府的影響。比如孔子學院、中文教學課本、網絡博客、書籍出版商以及文學活動場所和語言翻譯領域。因此作為語言的意指,會限制知識信息內容的詮釋,從而在閱讀文本時,我們便成了意識形態的覆讀機了。(註:在本文裏使用的華語一詞就是指繁體、正體、漢語、中文或叫繁體字)

我為了創作小說《陰之道》,曾走訪了中國的黃河、長江和珠江等幾條河流。幾次碰到與當地政府官員坐在一起聊天談話。他們大都有出國訪問或是駐歐美大學一年的學者經歷。但談話明顯互相隔著一層窗戶。儘管他們是市級領導,平時看到的網絡和傳媒信息,和被封網的普通百姓完全一致。這就是說:監控者和被監控者都在同一個知識信息領域內。與囚犯和獄卒關係不同的是:獄卒有離開鐵門回家和探親的自由,但城市高層官員和市民低層都享受著沒有自由思想資源的待遇。

久而久之,他們的個人意識就不存在了。只要習近平認為要打台灣,那中國大陸的人們都會統一認為是英明決策。這也就是共產黨高官們把習近平思想“凝心鑄魂”的成功。近十四億人口,都成為習近平思想的複製版,甚至都不需要再研發入腦芯片了。語言的可怕之處就是它成為獨裁者的統治工具,是可以殺人誅心的,而失去言論自由的人們卻習以為常了。那麽,在中國防火墻監控之外的社會是否就可以幸免被洗腦呢。答案是:難以避免。西藏、新疆以被冠以“藏獨彊獨”一詞而陷落,今天的香港人頭頂國安法之後,以言獲罪己然發生了。台灣也隨時因“台獨”這兩個字而被圍殲。

眾所周知,中國海關的書報審查和所有互連網絡監控一樣,都是中國共產黨意識形態存活下去的強大守護神。我就常被羅湖海關扣下一本書或幾張報紙。在中國大陸,被意識形態審查過濾的書籍和所有聲音視頻的電視媒體就是中國人的知識信息來源。然後人們再用獲得的知識信息成為學者教授或是“有頭腦”的成功人士。

那些名人、名導、儒商們也以為自已獨立於習近平的思想之外,擁有個人意識和判斷能力。還有一些畫家、掛著念珠的修禪者、驢友、悟道習佛的社會精英們,也在畫展、文學節和電影頒獎活動中談著當代思潮。有些導演作家的作品也如同當年的東德,在國際上獲得了各種獎項。甚至那些警惕不被洗腦的詩人和自由藝術家們,也在分不清愛國和愛黨這相互對立的觀念中,就在電視節目、創作劇本中發揮著自已的知識經驗以及信息源泉。進了國家科學院的院士們因研究著習近平思想而成為國寶。

總之,中國人已深信國際社會的信息和知識,在中國共產黨的地盤裏全都具有了。但這種“認知裂痕”又把很多年青人無設防地成了被謊言打暈的愚人。有很多的大學生既不知道文革歷史,也不知道發生過北京天安門事件的真相,連發生在中國的大饑荒都一問三不知。但他們就在西方列強火燒圓明園和中國經濟強大的中國夢裏大學畢業了。而他們的老師教授很多就是從英美等國家派過去的白左教授也在大談烏克蘭的大饑荒而對中國發生的政治災難一無所知。這個有用的白癡群體又在把他們的價值觀散播給中國學生。在這個全球化時代,語言和信息的真實性就被摻假了。起碼人們會認為:這種多信息知識來源正是落實了言論自由。從而認為新疆建了集中營那是抹黑中國,是陰謀論。那些讀中文媒體的華人就認為不准用“新疆棉”就是“種族歧視”。

上個月,當我走出建在美國華盛頓的“共產主義受難者展覽館”時,面對中國式的共產主義意識形態,我首先想到這個控制了好幾代人的紅色恐怖主義,正高舉一帶一路經濟發展旗幟,開始控制全球的政治意識形態。中國共產黨正以經濟實力在影響人類政治文明走向。他們把馬克思的階級鬥爭、無產階級專政和暴力革命,如此有條不紊地在中國成功實踐了近一個世紀。

能夠使共產黨團結的不是信仰,是共同的恨。恨英美、恨知識、恨家庭父母,還恨穿牛皮鞋、穿呢子外套的。恨大於愛,甚至超過了恨猶太人的納粹。共產主義的受難者還在中國產生著。中國的孩子們從小學就要開始相信要打倒英美是帝國主義,要解放台灣。伊斯蘭恐怖組織更是傳承了中國軍人董荐瑞,舉著炸藥包和敵人同歸於盡的精神,把人肉炸彈專利傳承下來。

中國共產黨能長期監控言論思想,那就有能力箝制國際己形成的文明架構,無視已形成的民主與自由的政治環境。在國際上,以便宜的商品和好吃文化展開的大外宣,正配以國家洗腦成功的文化產品傳向世界,甚至在非洲建立了”新聞學院”。培養了大批愛中國的黨粉,進而影響著全球文明走向。

這一切不是來自武器火藥,而是語言,是那些放在唐人街和飯館的簡體字的人民日報。明眼人都明白來自武漢的新冠病毒,不過是薩斯病毒的變種,但被中國政府禁止查詢並讓世衛組織改了英文名稱之後,也就不了了之了。現在連武漢暴發過新冠病毒的信息,都將如天安門大屠殺的信息一樣,在中國大陸將無從獲知。如果國際社會認為新冠病毒來自武漢,華文媒體都將認為是”種族歧視”。

這些惡性循環信息,又會迎來大批中國留學生抗議。因為中國共產黨已經公布新冠病毒來自美國,人們無需懷疑。我們相信以後在民主國家,被華語知識信息封閉的華人們,會不斷地掀起因語言摻假而發生的反對種族歧視的浪潮,而這正漫延了民主國家的社會文明基礎。進而人們無法辨別來自獨裁制度審查過的信息是否合理,而是給了不同的言論意識更大的傳播空間。俄烏戰爭、哈以戰爭、拜登川普之爭,己讓二十一世紀混亂不已。在善惡不分對和錯的信息裏,就等著被中國共產黨的意識形態來”大同”了。

為共產主義奮鬥終身的中國共產黨,奪到權力之後先是在詞語中改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然後又改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隨著中國夢在世界漫延,也許會再次改為”國際大同社會主義”。我認為,這種詞語病毒背後的“新冷戰”,正在侵害華語的思維,甚至己經與台灣華語的語義都很難產生共識了。

華語語言正在政治領域,教育和學術倫理被侵蝕著。如果我們把三千多個華語詞匯做個模型來看的話,這個語言幾乎是千瘡百孔。被審查被禁用的關鍵詞己使華語己失去了精確品質和真實的信息。多數使用華語的人只能用符號代替詞句交流著。如果用華語上網查詢天安門事件時,中國的所有網站都沒有相關信息。而中國大陸讀華語的人也就相信沒有這個事件。而言論審查又把可能聯想的詞語封殺,甚至汗衫上印了”六四”兩個數字,都會被抓捕。這已經完全降低了華語知識的多元和思想表達空間。在每天都有新語言詞匯出現的網絡時代,被防火墻絞殺的華語,已使知識信息循環漸如枯井。

我們本是靠語言和信息來預設世界觀和判斷文化價值。當語言信息從源頭被斷,那思想就只有日漸枯竭,也包括想象力。當中國大陸的書店學校充滿習近平的語言,當人們的頭腦填滿被審查過的詞語時,受中共價值觀主導的華語,便開始抵觸沒有被審查的華語領域了。因此,中國的留學生們依然會自我審查地使用百度網,依然會看唐人街的《人民日報》,依然路徑依賴式地使用著小圖標和那些支解的詞語,碰到老師講文革就抗議,碰到香港人就罵”港獨”。

當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成為中國人的民意之時,文明社會的民眾也感受不到中國語言威脅著你的言論自由,那你的價值觀以及判斷就己經被支解的華語操弄了,偏見比無知更危險。不要以為你沒有去孔子學院,又看不懂華語媒體就生活得安全。被中國共產黨審查後推向世界的華語載體,已經包裹了可感染的紅色病毒。

馬建 2024.4.6 於倫敦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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