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蔣介石與林彪的另一種傳說
難道蔣介石真未見過林彪？不曾認識與了解林彪？
遼沈決戰前的軍政會議上，蔣介石曾扼腕感慨道：「……這個人就是林彪。我要表揚他，他是黃埔最優秀的將軍，因為他把他的學長和教官都打敗了。我這個校長失職啊，在黃埔對他關心不夠，以致他投奔了共產黨。我對在座諸位很關心，但是卻讓我非常失望，我很痛心。」[1]
其實，林彪在黃埔期間與蔣介石有過接觸，他們也曾交流過，只是蔣沒有意識到正是由於自己的疏忽錯失了林彪。
有一點是確定的，林彪的外形羸弱，並不機靈，遇到危險就會往後躲，有時甚至驚慌失措。蔣介石討厭的是膽怯、失措，但是對於林彪，蔣介石還是注意到了林學員。事情是這樣的：
當時，黃埔四期步科的學生正在上戰術課，蔣介石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悄悄地坐在了教室後面。課題是前不久發生的「東征」惠州一役為戰例，要學員分析這次戰鬥的取勝要素。這一仗恰巧是蔣介石親自指揮的，他當然對此再熟悉不過，於是興致盎然，聽得津津有味。學生們輪番上台，口說筆劃，滔滔不絕……蔣介石心里不以為然，不置可否。
輪到林彪上台，只見他一臉怯生生的模樣，也不多言語，就開始在黑板上畫起惠州地形圖。他畫得很仔細、很投入，城郭民居、地勢地表、山川河流，一一標點清楚，就憑這一手，蔣介石已不用往下看了，斷定該生是個非常有心的人，他已經把這一課鉆研精熟，透徹到如同了解自己的掌紋一樣。用兵之道，在於謀定而後動。林彪憑著對戰爭精髓獨到的理解給蔣介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蔣介石悄悄地走出教室，吩咐隨行的人，下課後，讓林彪去校長室見他。這一次談話，十多年後蔣介石仍記得每一個細節。當年林彪雖然只是一個學生娃，卻是城府森嚴，惜語如金。蔣介石一向是多問少答，始終掌握主動。但與林彪則難以進行，因為林彪從不多答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深謀熟慮，極得體，極中聽。蔣介石產生了一股怪怪的感覺，年輕人本應該血氣方剛，朝氣蓬勃，很少有像林彪這樣少年老成，這樣有心機的。
這時，校長辦公室秘書陳立夫敲門而入，報告說，汪黨代表精衛也上黃埔了，請蔣校長前往議事。蔣介石素與汪精衛不睦，自廖仲愷死後，汪精衛便接任了軍校黨代表職，把手插到黃埔來了。蔣介石聞聽汪精衛找他，內心極為不悅，但蔣還是憋屈地轉身而去，卻忘了與林彪打聲招呼。林彪的自尊心極強，他覺得這個校長太善變，也沒有真正地看重自己。林彪與蔣介石初次見面便以這樣的方式不歡而終。
數月後，蔣介石又找了一些師生進行個別交流，林彪就是其中之一。蔣介石向林彪許諾，畢業後讓他來總司令部工作。林彪雖然還對上次的事有所怨恨，但聽到這個承諾還是很激動。黃埔四期生面臨畢業。蔣介石喚來了陳立夫詢問四期生分配情況，其中專門提到了林彪。陳立夫當時任北伐軍總司令部機要科長兼秘書處處長，已經成為蔣介石的心腹，他報告說：「立夫明白校長的意思，對那林彪有過調查，據說此人可能是名共黨分子，他的一些親戚可能還是中共重要人物，因此將此人放在校長身邊怕是不妥。」
蔣介石一聽共黨分子就來氣了，「這黃埔島都成了共產黨人大本營了！」蔣介石揮揮手，恨恨道：「此事到此再不用提了，我不能引狼入室，身邊放一個異黨分子。」[2]
林彪畢業後，經聶榮臻之手，最終去了葉挺獨立團，他在蔣介石征討軍閥的「北伐」軍中任排長。當1927年國民黨和共產黨分道揚鑣之後，林彪加入了由朱德領導的共產黨軍隊。
毛澤東對林彪是另一種看法。井岡山初期，毛澤東看見一個娃娃模樣的軍人在給部隊講話：「其實這個土匪，那個軍閥，只要有槍，就有一塊天下。我們也有槍，也能坐天下！」毛澤東得知，這人就是指揮部隊打過幾次勝仗的林彪營長，於是感慨道：一般的營長也只是領兵打仗，沒什麽政治頭腦，而面前這個娃娃營長卻滿是「紅色割據」的道理，與自己的主張完全一樣，今後堪當大任。在毛澤東眼里，林彪雖然內向靦腆，但打起仗來，卻「又狠又刁」，是脆弱和堅強的奇異結合。林彪後來成為中共最卓越的軍事指揮員之一，此是後話。
29、廖宗澤是爭議學生
與林彪恰恰相反，廖宗澤一進黃埔校門，就成為校方教官私下議論的話題，可說是話題學生。
為什麽說廖宗澤是話題學生呢？
對黃埔校方的管理層來說，廖宗澤學員，論學歷，他畢業於四川公立法政學校，文化底子毋庸置疑，在律法與行政方面，學有專長；論軍事素養，他又畢業於四川陸軍講武堂，報考黃埔前擔任四川陸軍混成補充旅下屬的中尉連長，原本就是軍官出身來報考黃埔軍校。僅憑這些條件，廖同學無可爭議，就該屬於黃埔培養的將才、英才。
偏偏好事節外生枝，不知從哪朝哪代起，中國考察新人，都需要填寫個人履歷，還得在履歷欄內填寫證人姓名，比如：「校長姓名」，或者「主官姓名」等。廖宗澤報考黃埔軍校時，填寫的履歷表，就惹出了麻煩。廖同學填寫的四川陸軍講武堂校長是楊森，軍校畢業時又被跳級提拔，在楊森麾下擔任中尉連長。在軍營中混過的人，怎會看不明白其中奧秘？
一提起楊森，黃埔軍校上下教官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楊森，在當年名聲甚隆，1924年（民國十三年）3月，升為陸軍上將，5月任四川軍務督辦，即四川省行政軍事長官，北洋政府在四川的代理人，標準的大軍閥。其時，蔣介石在黃埔軍校軍銜最高，可也只是中將軍銜。
這份履歷表，豈不是不打自招，把自己的軟肋和底牌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要知道孫中山組建黃埔軍校，是為了消滅舊軍閥，鏟除軍閥統治，軍閥是革命的敵人。而眼前的廖學生，居然是著名軍閥的得意門生，讓黃埔校方與教官們著實犯了難，可說是一陣陣腦力激蕩，接受吧，明知道對方是軍閥門生；拒絕吧，革命不分先後，顯得國民革命黨小家子氣。民國大革命時代，情緒與思想較為極端是普遍現象，章太炎不是也提出「革命軍起，革命黨消，天下為公，乃克有濟」的口號。意即：革命軍的事業和目標已經得到了大興（成功的主宰了這個國家），那麽革命黨（以革命為己任）的意義已經消除了，而要轉型為執政黨，天下歸一。在當年校方的國民黨教官們看來，自然是很難容忍與接納軍閥的門生。
最終的辦法，以廖仲愷的「政治標準」為理由，安排到了「預備軍官團」。按金一南的說法，「可能成為軍官，也可能不是」。人們常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而眼下，秀才遇秀才，更是道理歪著說。不上這軍官學校，還是名正言順的中尉連長，報考了這黃埔，落得「也可能不是」軍官的結局，豈不是「倒退式」讀書與深造？這道理找誰去評說？
聶榮臻曾任黃埔軍校政治部秘書兼政治教官，他對學習比較平庸、政治也不活躍的林彪，都能記憶清晰說明。可想而知，聶榮臻對廖宗澤這樣有爭議的學生，一定難以忘卻。
廖宗澤學生雖然暫時有了安排與歸宿，其實他的話題並未結束，並未劃上句號。
30、蔣介石眼里的廖宗澤
嚴格把關學生的「政治標準」，七分政治，三分軍事，原來由廖仲愷黨代表負責。重視政治素質，注意思想品德，是黃埔軍校不同於舊軍校的標準之一，所以招考過程中也出現過很多「例外」。
估計，廖宗澤學員就屬於這類「例外」之一吧。
廖仲愷被暗殺後，汪精衛接任黃埔黨代表，由他負責軍校的黨務政治，特別注重把握意識形態和原則立場。
其實，蔣介石並不這樣看待廖宗澤學員，他內心有自己的標準，及鑒別判斷人才的條條杠杠。蔣介石的政治原則與底線直指中共赤黨。蔣介石恨中共在國民黨中央高層中是出了名的。在他眼里，對於優秀人才，楊森能用，為什麽不能為我所用？不要說軍閥門生，就是軍閥本人我都需要招降納叛。所以對於廖學生，蔣介石內心有自己的想法。
自此以後，蔣介石特別關注廖學生的一切。蔣介石找廖宗澤談話，這一關不可或缺，很可能蔣數次召見了廖學員。事實證明，蔣介石是決定廖宗澤發展軌跡的第二位大人物。
蔣介石第一次召見廖學員時，站在蔣介石面前的廖宗澤，以標準軍人的舉手禮面見長官。廖宗澤的外貌形象，體型身高，都屬於高挑帥男一類，屬於那種訓練有素，一等一的軍人風範。蔣介石已然對廖學員的情況了如指掌，是典型的亦文亦武軍人，這第一次見面的最初印象，自然是十分滿意，暗自讚賞。通常來說，人與人第一次交往中留下的印象，一旦在對方的頭腦中形成，就占據了主導地位，這種效應即為第一印象效應。
可以想象，蔣介石對廖宗澤有許多問題，希望更全面的了解站在面前的這位學員。當然，筆者不可能有蔣與廖談話的記錄，但正如前面所述，接下來我們最想了解什麽？知道什麽？這無疑也是蔣校長會提問了解的基本話題，比如：
1、為什麽投筆從戎？
廖宗澤畢業於法政大學，這在黃埔學員中非常稀少，引起蔣介石好奇是一定的，這位學員可以在司法領域有很好的發展，國家需要這樣的人才，一樣的大有作為，何必真需要投筆從戎？
2、為什麽還來黃埔軍校回爐？
廖宗澤經歷了四川講武堂半年學期的軍官集訓，來黃埔軍校等於重歸於零，重新開始，出於什麽想法與目的呢？
3、為什麽不在四川陸軍混成補充旅中尉連長任上繼續幹下去？
楊森是四川軍閥，當時任吳佩孚「十四省討賊聯軍」川軍第一路總指揮，是赫赫有名的大軍閥，是革命對象，又是廖宗澤昔日軍校校長與長官，蔣介石自然十分在意這個話題。這樣的問題，對廖宗澤來說並不難，他一路怎麽思考，怎麽抉擇，以及對楊森的看法與態度，如實表述，應該令校長滿意。
4、是誰推薦來黃埔軍校的？
蔣介石自然希望了解楊闇公，楊公開身份是四川省國民黨黨部負責人，對於蔣介石來說，他也想了解一方國民黨大員的情況。
最後校長會鼓勵廖學員在國民革命軍的戰鬥中英勇殺敵，蔣校長對喜歡的學員還會承諾，畢業後會委以重任。有如蔣介石承諾林彪一樣，但是陳立夫提供林彪的背景資料，才知林彪兩位堂兄林育英（張浩）、林育南均是當年中共的重要人士，隨即放棄了栽培林彪的想法。
在蔣介石看來，廖宗澤學生，沈穩智慧、秉性純正、待人和善、正義感極強、洞察力敏銳、軍事技能優秀、綜合素養上乘。按照蔣介石的心理標準，廖宗澤同學絕對是理論素養與軍事素養兼優的優秀學生，各方面條件都足以承擔大任。
任何事物總得從兩方面來說。蔣介石找每個學員的談話，校長同樣會給學生留下印象，應該是非常得分的。在學生眼里，校長身居高位，平視天下，呈現出一種虛懷若谷的胸懷，留給學生的是敬慕與敬重。
蔣介石對廖宗澤頗有好感，為什麽這樣說呢？後面的章節會作詳細陳述與交代答案。
[1] 、摘自中共《黨史縱橫》2010年第7期，作者：王玉龍，原題：《蔣介石三次「忽悠」林彪》。
[2] 、摘自中共《黨史縱橫》2010年第7期，作者：王玉龍，原題：《蔣介石三次「忽悠」林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