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牧(整理與編輯)
自去年底以來以來,國際政局瞬息萬變,圍繞著中國,似乎大有帶動新一波風向之勢,令世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去年底德國總理朔爾茨和歐洲理事會主席夏爾·米歇爾的訪華之行;今年3月的習近平和李尚福防長到訪莫斯科,與普京密商;不幾日法國總統馬克宏、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訪華,與習近平三方會商;西班牙首相桑切斯、德國外長貝爾伯克、巴西總統盧拉,還有新加坡總理李顯龍、馬來西亞總理安瓦爾等都一一赴北京趕場;緊接著中國駐法大使盧沙野口出狂言,質疑前蘇聯分離國家的「主權論」;繼日,習近平與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通電話等,外交高潮叠起,舉世矚目。
今次,「閑話三人行」選擇三個話題,作為切入點,圍繞中國話題,探討當今動蕩的世界:
其一、俄烏戰爭已持續一年有餘,媒體報導:「俄烏雙方彈藥武器都快見底了」,而正義的世界正等待著烏克蘭的「春季大反攻」,將以勝利之勢,逼迫俄羅斯停止侵略。西方民主國家期望中國能真正保持中立,促成俄烏停戰和談,給歐洲和世界帶來和平與發展的新未來。
其二、俄烏戰爭造成大國政治平衡鼎立破局,中俄抱團是否給民主世界的自由人權帶來了危機與風險?
其三、中國組「上合峰會」、「金磚五國」等反美圈,抗拒美國霸權,抗拒美元體系,顯然是在挑戰美國,挑戰「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是否暴露了中國期望在國際遊戲規則上扮演主導角色?簡言之,是否「霸主心態」暴漲?
俄烏戰爭該停了……
廖天琪:我深信:真理的光輝時常被遮掩、遭冷遇,但它絕不會熄滅,更不會黯然失色。我知道人類離不開生產與經濟發展,近期以來,一些國家為了經濟復蘇,為了貿易合作,紛紛投入中共的懷抱,謀求國家利益,這無可厚非。但是,我們也應該看到,民主國家的政府部長、議會議長、歐盟和各國的議員們,同樣積極、高頻率地飛抵台灣訪問,儘管它是個弱小的島嶼國家,但是國際民主聯盟以同理心、平等態度看待與對待台灣。在那些政治家的心目中,台灣是高大和陽光的,是亞洲自由民主的燈塔,是自由民主世界的中堅力量,台灣由堅持正義、正氣凜然、不畏強暴、不懼強權的人民組成。台灣對人類文明來說,對自由民主世界來說,是絕對不可放棄的一隻正義力量。
近期以來,美國的表現不凡,從方方面面開始圍堵中國,諸如:半導體蕊片、量子技術、人工智能、生物科技等方面的封鎖,尤其是「北約」入亞,與日本、韓國建立聯繫,設立聯絡處,及與日、韓、菲、印度等國,頻繁舉行軍事演習,從科技到經濟,從政治到軍事,美國的態度更是明確而堅定了,從整個態勢來看,美國對中國大概不會讓步,我對美國有信心。
我們先從第一個問題開始,俄烏戰爭前景如何?會不會停戰?美歐國家能否承認中國的角色?
萬潤南:我來拋磚引玉吧。俄烏戰爭肯定難以為繼,這樣的戰爭不可能無限期的延續下去,最後無非是甲勝乙、乙勝甲,或者說和解三種可能。即便打出個局面,最後還得要和解。所謂的和解,就是某種妥協,因為尚未到達最後的結局。我愛將朝鮮戰爭的情況,與眼下的俄烏戰爭進行比較。朝鮮戰爭打了一年,談了三年,朝鮮戰爭至今也沒有結束,並未達成終戰協議,還只是一個停戰協議,而且是花了三年才談成的一個停戰協議,至今未談成與簽署和平協議。一個停戰,實際上已經帶給朝鮮兩邊70年的和平。現在南北韓儘管依然緊張,最近尹錫悅也好,金三胖也好,都又開始有所動作,金三胖導彈演習頻頻,尹錫悅也開始找美國,找核保護嘛,但總體來說還是和平狀態。
俄烏戰爭打了一年,大家也打得精疲力盡了,無論是俄羅斯,還是烏克蘭,或者他們背後的歐洲、美國,大家都感覺到了,雙方的武器彈藥都快見底了,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戰爭實際上是很耗錢的事情,每天往裏砸錢能行嗎?打累了或者是打不下去了,那就談吧。所以中國在此機會中提出了停戰促和的「12點建議」。
我最近觀察了美歐國家對「12點建議」的看法。起初,大家都不看好,俄羅斯不接受,烏克蘭也不接受,美國公開說中國有偏向,歐洲相對來講,尤其是法國對此反而抱有更多的期待。但我注意到,形勢在悄悄地發生變化。俄羅斯從開始時的拒絕,到最後實際上的接受。接受以後,習近平去訪問莫斯科,國防部長李尚福也去了,俄羅斯還是接受了一些,估計並沒有全盤接受。
烏克蘭呢?一開始也是遲疑,但澤倫斯基後來又主動與習近平通電話,起碼這個通話沒有談崩。雖然外界說,澤倫斯基事先未通報美歐,但我的判斷,如果沒有美國點頭,這事很難進行的,就是說澤倫斯基一定會事先征求美國的意見。我的依據是:新近布林肯對中國在俄烏沖突中所扮演的角色,態度逐漸緩和,也表達了這層意思。布林肯最近老提出要訪華,而中國那邊老不搭理。我估計布林肯沒有拋出烏克蘭戰爭的話題,關於停戰,需要美中一起來努力。
美國介入停戰,我感覺有希望了。媒體上確實有不少各種評論,還是肯定了「12點建議」,說是考慮得很周密、或者說很精心,誰的情緒都照顧到了,但是也有誰都接受不了的東西。比方說對俄羅斯來講,中國首先強調國家主權不容侵犯,而且在地界問題上,2014年,俄羅斯並吞克里米亞的時候,中國沒有承認,直到現在也沒有承認,中國對烏東頓涅茨克、盧甘斯克的公投結果也沒有承認。中國第一點就強調了「國家領土主權不容侵犯」,中國不光這麽說,它也是這麽做到的。
還有一點關於核問題。蘇聯解體的時候,烏克蘭是全球第三大核武國家。美國、俄羅斯、烏克蘭、哈薩克斯坦、白俄羅斯五國,在1992年5月24日,合簽了《削減戰略武器條約議定書》,當年烏克蘭總統克拉夫丘克高風亮節地承諾:「七年內全部清除,一件不留!」1994年1月14日,美國、俄羅斯、烏克蘭三國簽署了《關於銷毀烏克蘭境內全部核武器的三方協議》,文件裏規定:「烏克蘭在7年內把所有核武器運往俄羅斯銷毀,美國掏錢買走俄羅斯拆解核彈後的濃縮鈾用來發電,這筆賣二手材料的收入由俄羅斯和烏克蘭分;另外美國給烏克蘭1.75億美元的「核武器損失費」,附加1.55億美元經濟援助。一句話:烏克蘭放棄核武器,是美國和西方國家壓力下的產物。但是當時烏克蘭提出:烏克蘭的領土完整安全你們要保障,最後聯合國五常都作了承諾。
「12點建議」中,中國也強調了這一點,歐洲國家也揪不出毛病。倘若中國支持俄羅斯並吞克里米亞,又支持並吞烏東的頓涅茨克、盧甘斯克,又說要尊重領土主權,那就是兩面派了,言行不一,行為不檢了。
中國的「高大上」目的何在?
廖天琪:中國很狡猾,動輒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這背後有什麽陰謀詭計?中國人講究「中庸」,不會把事情做絕,好走鋼絲、走平衡,永遠保持不偏不倚,所以這樣的「高大上」,背後掩蓋了什麽詭計?
萬潤南:我覺得中國的行為沒有自相矛盾,也不要把中國看得多麽完美、多麽高大。我沒有誇大的意思,中國為什麽這麽做?從狡猾這方面來說,其實它有一個現實的考慮,就是台灣問題。如果克里米亞搞一個「公投」,就可以歸還俄羅斯,烏東的頓涅茨克、盧甘斯克同樣是通過「公投」,就可以歸屬俄羅斯。這樣的局面,豈不是給了台灣一個啟發、為台灣鋪設了一條陽關道嗎?台灣也可以通過公投解決主權問題嘛。中國到那個時候怎麽表態?如何反對?同情與支持台灣的民主國家都會站出來表示:你當初是怎麽支持俄羅斯的?人家公投中國就同意了,為什麽烏克蘭克里米亞等一些區域可以公投決定自己的歸宿,台灣人就不可以呢?實際上中國主要顧慮與擔憂的是這個問題。
廖天琪:所以中國的「12點建議」,第一條強調「領土完整」,原來不完全是出於公心為烏克蘭考慮,而是老惦記著自己的隱情——想著台灣問題的解決。
萬潤南:在目前的語境裏,烏克蘭是愛聽、也是接受的。另外一條,「不得使用核武器,核戰爭打不贏、打不得」,烏克蘭也愛聽、也接受,可這些俄羅斯是不愛聽的。這半年來俄羅斯國家安全會議副主席、統一俄羅斯黨主席梅德韋傑夫,動不動就威脅,要動用核武器。中國在這兩點上,是打臉俄羅斯的。領土完整主權不容侵犯,要按照聯合國的決議。在台灣問題上,聯合國是有決議的,而且在這些大國同中國建交的時候,也是將「一個中國」的問題,首先確認下來。所以現在美歐國家提到這個問題時,都強調「我們承認一個中國原則」。
廖天琪:中國一直表示三點:一是表明自己是一個中立國家,它不會火上澆油,或者提油去救火,也不會向任何一方提供武器;二是中國是勸和與主張停戰,反對打核戰。但是,俄國的軍事攻勢一直圍繞著紮波羅熱(Saporischschja),那裏就是核電廠所在地,這是非常非常危險的,我甚至於認為,這個可能會是一個突破點,倘若不是故意的,是擦槍走火,也會弄出核事件來。這些不是「12點建議」能擺平的,再有多少個建議也無濟於事。國際原子能機構,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我非常憂慮與擔心會發生突發事件,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
說到擦槍走火,台海方面難道不會遇到擦槍走火?現在每天的飛機、軍艦在台灣周邊穿行與盤旋,在台灣島附近不斷威脅與恐嚇,難道就不危險嗎?不會擦槍走火嗎?
萬潤南:以現在的情況,一般估計要發生很難。俄烏停戰,很難想像,會像中國調停沙特和伊朗矛盾那麽順利,我覺得不可能。歷史上的朝鮮戰爭,打了一年,談了三年,打打談談。現在俄羅斯和烏克蘭,我估計也是打打談談。因為外交上有一條,你在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在談判桌上是不可能得到的。現在談的關鍵在哪裏呢?首先要確定停戰的「停火線」劃在哪裏。
【閑話三人行】: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子又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儘管是些閑言碎語,嘮叨些普天之下滿意不滿意的言論,不敢冒然稱是醒世警世之議,聽不聽由你……
萬潤南:中國計算機軟件工程師、企業家、異議人士,於1984年創辦四通公司,1989年因六四事件流亡海外,在海外成立民主中國陣線,並曾擔任秘書長、主席。
廖天琪:國際筆會和平委員會副主席、歐洲之聲社長。
田牧(潘永忠):歐洲之聲主編、民主中國陣線總部秘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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