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來美國探親,巧遇9歲小孫女參加幼童軍活動,因為年齡小,要動菜刀和室外生火,需要家長陪同,我就隨同孫女的媽媽,即我的女兒趁機看了一次童軍活動,並對美國童子軍做了一些了解。
我大孫兒也是幼童軍,孫女是女孩子,兩人年齡不同,這天都各自有童軍活動。
童軍活動主要為戶外和野外活動,仰賴大量成年義工,都是孩子父母。這次活動是在我女兒家附近一個幼童軍的家中。家長,即孩子的爸爸是一個微生物學家,為童軍資深義工,活動場地就在他家室內和戶外。
上午一早,到他家後,陸陸續續來了七八個男女幼童及其家長,因為新英格蘭天氣嚴寒,這時已入冬,除一個男孩穿童軍制服,其餘皆穿家常冬季服裝。
這次活動的主題是室外煮食及食品安全。開始是由這位義工領袖在他家客廳講課,向幼童軍講解食物安全和處理,比如食物有保存期,感染食物讓食物變質的主要微生物有哪些,蔬菜和肉類要如何分開處理之類等等。美國蔬菜多是生吃,因此與待烹調的生肉必須分開處理。他講得很認真,如同學校授課一樣,還做了圖表顯示。講完理論後開始實踐,這些幼童軍親自操刀切菜,切了一大堆洋蔥、紅色洋椒、番茄、大蒜等,家長就在旁邊指導。
一切就緒後,大家到室外開始生火煮食。場地是負責這項活動的義工家自己的綠地和森林。義工們,其實就是家長們教孩子如何就地取材,用樹枝樹幹生火,他們用電鑽將一節粗大的樹幹鑽了洞,然後示範用鐵棒摩擦木屑起火將樹幹引燃成為熊熊大火。然後將切好的食材炒了一鍋chili(墨西哥肉醬),並讓孩子在火堆上烤棉花糖,夾在麵包中,一人一碗chili,一人一個三文治,大家吃得不亦樂乎。在整個烹調中,義工都會向這些幼童軍講解相關的知識,孩子也不斷爭相舉手問話,氣氛相當活躍熱烈。
在烹調的間隙中,孩子們還玩了一些競技性遊戲,他們玩得很盡興,活蹦亂跳,笑鬧聲不斷,愉快無比。這讓我看到美國教育寓教於樂的一面,以及教育兒童除書本知識,還很重視生活技能的培養。這種實用的野外求生訓練,對孩子身體健康、人格培養都很有好處。我以家長身分觀看了整個過程,也可以說是大開眼界,從另一個角度認識了美國公民社會的發達。
這次幼童軍活動,家長是義工。據我女兒說,這些義工不是偶爾為之,而是長期為童軍義務工作,有的非常資深,比如這位微生物學家家長,因資歷深已是這個地區童軍的領袖角色。他們沒有工資,完全義工,但樂此不倦,而且如同帶薪上班那樣持之以恆,認認真真。這是我第二次見到美國社會自組織的特色。
記得2011年,我來美國,當時住在維珍尼亞州的亞歷山德拉,剛好遇到美國獨立戰爭最後關鍵一仗「約克鎮圍城戰役」230周年。我到華盛頓的故居維農山莊遊覽,發現有數百人到維農山莊搭帳篷安營扎寨兩天,扮演200年前的革命軍戰士、英軍和北美居民,重演約克鎮戰役。看到他們各按其角色,秩序井然,有條不紊的認真活動,我按照自己在中國大陸生活的經驗,傻呼呼地問一個扮演者:你們這麼大規模的活動是誰組織的?我當時下意識以為,或許是維州政府或維農山莊管理者組織的。但他回答我說,「自我組織」,然後把手放在耳朵上,做了個打電話的姿勢說,有這類活動大家互相打電話通知。
這既不是商業行為也非政府組織。演員都是美國民間的歷史愛好者,一部分是本地維珍尼亞人,也有的來自俄亥俄州和田納西州,自我組織,親戚朋友電話電郵聯絡相邀參加,所有服裝道具,甚至使用的十八世紀的老式火槍也是自己私人收藏。很多是全家老少一起投入,衣食住行完全回到兩百三十年前的歷史場景。數百來自各處的,彼此並無固定組織連結的人可以同時投入到如此複雜的大型活動中,井井有條,沒有一點亂象。顯然他們自組織已很有經驗。
當時我很慚愧,意識到我們從小生活的社會是被組織被安排,乃至被操縱的,和美國及西方國家社會的「自組織」完全是南轅北轍。童子軍這個起源自英國的完全自組織社團已有百年歷史,到2007年一百週年時,全球有216個國家和地區有童軍和女童軍分會,男女童軍人數超過3,800多萬,且不算人數也相當龐大的義工。如此龐大的組織,活動頻繁,經費是完全自籌,我小孫女也曾參加過一次擺攤義賣。
童子軍為英國所創,並非偶然。因爲人類第一個現代憲政國家就誕生在英國,英國人民的公民意識、契約精神已成悠久傳統,所以自組織意識、經驗和能力都很強。比如很多著名的國際性非政府組織都是由英國和類似憲政國家首創,如國際特赦(創於1961年)、國際筆會(1921年)、樂施會(1942年)、國際紅十字會(1863年)、世界基督教女青年會(1855年),歷經百年,一百多年仍能良好運作,至今仍在不斷壯大中。
我們中國人要培養現代公民意識,建立一個現代民主國家,看來也需要有學會這種自組織的精神和本事。有位香港明星說,「中國人是要人管的」,這話很難聽,但也近似真相。中國人社會如果有秩序,大都是管出來的,是威權或極權壓迫出來的產物,不是出自自由意志的自組織。在微信上經常看到這樣的視頻,發生一些亂象和不公平的事,受訪的百姓就會抱怨政府不出來管管,下意識地把自己的權力讓渡給政府。因為缺乏公民意識和契約精神的培養,來到海外的中國人少了中共的打壓,在自由的環境中組織團體和活動仍然會內鬥不已,很多組織不斷分裂爆醜聞,壽命不長,無法壯大。究其原因,看來是還是源於自組織精神的缺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