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七旬的藝術家高兟八月份回中國探親,驚傳被以涉嫌“侵害英烈名譽罪”抓了起來! 知名文化人、藝術家發起聯署聲援,要求還之以自由。簽名單上,有一個熟悉的名字讓人感到陌生:詩人萬潤南。
萬潤南為受迫害者聲援、呼號,似乎再自然不過。他是詩人?除了熟友,不少人感到意外。
其人大名鼎鼎,因他是八十年代赫赫有名的民營企業家,四通公司創始人;因他與天安門事件有重大關係,六四事件後,流亡海外,成為民運領袖,可謂“革命者”。
海外匆匆三十幾載,一度旅居美國的他在巴黎南郊梅松白露養花種草,黃昏時在村邊森林踱步,亦有遠方近處的舊雨新知前來探訪。好像已經遠離喧囂了,又好像與祖上的萬家詩人發生了某種“遙遠的呼應”。
熟悉他的人稱呼他“老萬”,老萬並沒有“告別革命”,然而成了詩人了。是的,一本裝幀典雅的詩冊近日在巴黎問世:『萬歌詩詞—詩海餘韻』,巴黎F360出版社出版。作者:萬潤南。
日前,他與當年一起創建中國民主陣線的政治學家、首屆民陣主席嚴家祺在巴黎法蘭西360出版社相聚,兩位先生品茶談天,嚴家祺自謙:“我寫的東西五十年就過時了,你的詩是會傳世的。”
北京之春榮譽主編胡平讀『萬歌詩詞』有感:“外界的印象是,老萬首先是工程師,然後是企業家,再然後是民運領袖,最後是詩人。但實際上,老萬首先是詩人,其次才是工程師、企業家和民運領袖”。“別的頭銜都是階段性的,詩人是貫穿始終的。”
或許是一種穿越時空的回應與傳承?祖上江南宜興萬家,即出過文采冠世的大詩人。老萬的熟友回憶,當年在清華校園,他已以一支健筆知名。後來成了中科院的一名工程師,人生有好多個界面迭加,由工程師而創建四通,成為中國當年最知名的企業家,“商海雲帆”,豈料遭遇“六四”事件,被迫流亡,國家不幸詩人幸,成就了一位詩人!
為何要在那個危險的時刻挺身而出,“六四”23年後[憶當年]:“憶當年,一介布衣憂,有莘莘學子,為民請命,萬眾心揪。料廣場生死地,豈可久羈留。勸適時知退,子夜兵收。
老萬找學生領袖,試圖說服他們撤離,保存民主火種,學生運動後來慘遭鎮壓,他被當作“黑手”,人民日報長文題之“萬潤南搬起石頭要砸誰”狠批。從此流亡海外,與學者嚴家祺、陳一咨、學生領袖吾爾開希等人在巴黎組建“民主中國陣線”。
沒有失敗,沒有苦難,或許就沒有詩人?老萬最近在接受採訪時被問及九十年代擔任民陣領袖的經歷,談到民陣民聯聯合遭遇失敗的過程,坦承自己“心軟”。“心軟”,也許暗示着他靈秀和人性的一面?
然而其詩作透出的卻是一個寧折不彎的人格:“此生奔七復何求,義膽忠魂寫九秋。幾度清流澄濁世,一雙冷眼看封侯”(『有所思 .一』);
“江南絲雨沐春霖,父母堂前報心寸。不做豪門乏走狗,願為寒樹戾天禽。書生老去思歸雁,劍客凋零駕鶴雲。歷盡滄桑無怨悔,高山流水有知音”(『有所思 .三』):
‘’看淡風雲卷,從容出岱宗(『黃山』)。 “書生意氣由來直,男子身梁豈可彎(『寒山』)”。
憂思難忘,故園、江南、父母、鄉愁貫穿詩集:『重陽』:“九九又重陽,年年在異鄉。瀟瀟落木下,幽幽菊花香。幽幽菊花香,徐徐秋風涼。迢迢星河暗,茫茫雲海長”。『如夢吟』:“夢裡山長水闊,歸路雲迷霧鎖”。『故州』:“孤雲辭野鶴,夜雨送歸舟。不見家鄉水,青山也白頭。”『皮爾斯巨石』:“飄零海外歸無路,化作巍巍一座山”。
在耶魯大學任教、集學者與作家一身的蘇煒則以為其詩中的“鄉愁”與千百年的遊子鄉愁不同,“因‘許國’而‘去國’,因‘報國’卻遭‘國報’,因之有親不能奉、有家歸不得的‘逆子’鄉愁。” 指其流亡數十年亦堅守“不苟且、不折腰。哪怕寒暖有虞、兩袖清風也絕不移志易色,只是遵從良知和良心的召喚,在採菊東籬和鍵盤筆耕中,淡泊鳴世,安享晚年”。
自認與萬潤南是“知友也是詩友”,蘇煒在為『萬歌詩詞—詩海餘韻』所作序中總結:“萬歌之詩,總體意境浩大而用詞坦直,可歸入‘豪放’一格;但落筆行文間,卻又見出詩人的詩思縝密,聲口語感的考究,確有‘力道’中的‘溫婉’與‘靈思’中的‘地氣’也!”
萬潤南在美國生活那一段,就有詩集『萬歌塗鴉』在友人間熱傳,問起何以名之“塗鴉”?詩人自謙:其時詩興初起,任意揮灑,並不太講究詩律格式。
『萬歌詩詞—詩海餘韻』出版數日已好評不斷。中山大學金欽俊教授評論:”萬歌詩作乃荒誕國度催生之泣血離騷……”張南清稱:“‘憤怒出詩人’,老萬本來文學功底深厚,其具有唯一性的傳奇人生閱曆本身就是一篇鴻篇巨製。”
萬潤南仍然是萬潤南,在“至暗時刻”思考中國前途:
“惟有窗前皓月,能懂我,天下之憂。星空下,癡心夢斷,夢斷神州。”(『鳳凰台上憶吹簫』)
轉載自《法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