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節日造訪,給我看了一條網文。歌手那英的妹妹與日本男友共渡一衣帶水,連帶那英都被罵成“漢奸”。我因為國內通訊工具及社交軟件全部被封死,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
當前遍布網絡的“漢奸說“,是官家支持的“五毛黨”和“小粉紅”的專利,顢憨無理已達極致。再看那英,以滿族身份回懟“五毛”和“小粉紅”,竟然將”漢奸“這頂”黑帽“擲了回去,亦不可小覷。
那英說:“滿清時期我們殖民你們漢人的時候,凡是不服從統治的全部都被殺光了,能活下來的全部都是你們所謂的‘漢奸’。”一氣呵成,成為區別於五毛和小粉紅專利的另類“漢奸說”。
那英的“漢奸說”是否就合情合理呢?依我的淺見,實在是與五毛及小粉紅的“漢奸說”同出一轍,不過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即便是指“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陰屠城”也過於絕對 ,武力誠可消滅漢族人的肉體並改其衣冠,卻不可消滅漢族人的精神和文化。更不能依此一概而論清王朝的276年。滿人鐵幕之下,民間反清復明的起義和漢文化的傳承從未間斷,更何況辛亥革命勝利之前,還有1851年—1864年太平天國;1894年興中會成立之後還發動了十次革命起義?
「四庫全書」與「文字獄」
清朝267年“右文之盛,前古罕見” (“右文”指漢字文化)。不僅表現在康熙的《舉博學鴻儒詔》,其盛舉是乾隆朝編修《四庫全書》。
乾隆三十七年(公元1772年)十一月,乾隆帝下詔收集天下書籍,編修大型叢書。翌年建立了四庫全書館,由紀昀等360多位高官、學者編撰,3800多人抄寫。乾隆下旨:“抵觸本朝”之書一概“禁毀”。整體的編寫實質上是有目的,有計劃,有組織,有系統的對漢民族歷史和文化進行空前絕後的篡改,取締一切非議外來統治者的著作。這種“刪改削減”規模非常龐大,不僅是正規史書、文獻,還包括地方誌、野史、小說等領域。這是一項最大規模的思想統治。

《四庫全書》耗時十三年編成。共收錄3462種圖書,共計79338卷,36000餘冊,約八億字 。同時被銷毀的書籍“將近三千餘種,六、七萬卷以上“,“種數幾與四庫現收書相埒”。 其中就有曹雪芹的全本120回《紅樓夢》。當時曹雪芹已經去世近10年,手稿保存友人處,因為後40回涉及到雍正朝諸多政治問題,被全部銷毀,而前80回中的敏感內容也被大量刪改。被徹底銷毀的有很大一部分是明朝的珍貴歷史資料,並殃及北宋、南宋。明朝發明家宋應星的《天工開物》,是百科全書式的科技著作,只因為利開民智也被禁毀。
文革被批鬥致死的近代史學家吳晗說過一句痛徹肺腑的話:“清人纂修《四庫全書》而古書亡矣!”
中國歷朝歷代都興 “文字獄”,是專制統治的手段之一,清王朝尤為慘烈血腥,康雍乾三朝達到高峰,超過歷朝歷代。
康熙二年(1663年) 莊廷鑨《明史》案,70人處死,其中18人淩遲;數百人流徙給披甲人(清代八旗兵丁)為奴;莊廷鑨被掘墳碎屍。該案 開了以“逆書”索賂的惡劣先河。一些惡棍效法檢舉者,專挑他人書文中的紕漏,牽強附會,指為“逆書”,牽涉百人的大案,一起接一起。後來竟發展到歹徒們索性自制逆書,想敲詐誰就把誰的名字列上。
現代婦孺皆知的“送命詩案”,發生在雍正朝。翰林院庶吉士徐駿,舅爺是清初大儒顧炎武;父親徐乾學考中過探花,官至康熙朝左都禦史、刑部尚書;雍正八年(1730年),徐駿在奏章裡,把“陛下”的“陛”字錯寫成“狴”字,雍正見了,馬上把徐駿革職。派人抄家,在徐駿的詩集裡找出了《|無題》中的兩句:“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還找到他的一首送別詩中的兩句“明月有情還顧我,清風無意不留人”,雍正判處徐駿斬立決。
到了乾隆朝,文字獄到了變態的程度!吹毛求疵、穿鑿附會、捕風捉影,竟有四十七案的案犯被處以死刑。
胡中藻官拜內閣學士,是滿州大學士鄂爾泰的得意門生。他的《堅磨生詩鈔》中有詩句: “一把心腸論濁清”。 乾隆親自批駁:“加‘濁’字於國號之上,是何肺腑?”。頒諭:胡中藻以淩遲處死,其家屬全部監禁,家產全部抄沒。死去的鄂爾泰以“私立朋黨”罪名撤出賢良祠。
影響最大的是 “古稀罪”: 大理寺卿尹嘉銓上奏本,自稱“古稀老人”,乾隆看後說:“朕稱古稀老人,早已布告天下,他怎麽也敢自稱古稀老人?殺。”
江蘇東台的舉人徐述夔去世後,其子為紀念亡父而刊印《一柱樓詩集》。集中有詩句“舉杯忽見明天子,且把壺兒拋半邊” “壺兒”被指喻“胡兒”;還有“明朝期振翮,一舉去清都”。“去”被指推翻。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被仇家舉報,釀成大案。徐述夔及其子已死,被開棺梟首示眾,兩個孫子雖攜書自首,仍以收藏逆詩罪處斬。他的兩個族人徐首發和徐成濯,名字連起來是“首發成濯”,《孟子》有“牛山之木,若波濯濯,草木雕零也”,被認為這兩人的名字連起來是嘲笑清剃發之制,也以大逆罪處死。乾隆的寵臣沈德潛因為給徐述夔寫過傳記,又兼寫過《詠黑牡丹》: “奪朱非正色,異種也稱王”,盡管已死去多年,也被“革其職,奪其名,撲其碑,毀其祠,碎其屍”。

乾隆朝文字獄的恐怖,一直籠罩到嘉慶年間,讀書人餘悸尚存。龔自珍留有詩句:“避席畏聞文字獄,著書都為稻粱謀”。
魯迅評價清朝:“滿清之於中國,殺盡了中國人的骨氣廉恥,再輔以殘酷的文字獄和高壓的民族歧視政策,以數百年之力打造了一個奴性十足的奴隸民族。“
朱厚澤評說黨文化
今年春節期間,抖音一用戶披露自己只說了“20個朝代相互輪換”,就被抖音封殺。他顯然把1912年的中華民國,1949年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也包括進去,這如同戳了黨文化的肺管子。
受胡耀邦牽連下臺的前中宣部長朱厚澤對中共進行思想統治的黨文化,進行過深刻的揭露:“黨文化是一個非常厲害的東西。它無孔不入,無所不在,非常墮落,十分醜惡。它能夠形成四面八方的滲透力量,而我們還不得不容忍這個邪惡的東西。所以它是一個無恥的文化絕無任何羞恥。人們對這種邪惡估計不足是不行的,這些人到處冠冕堂皇地表演,實際卻是好話說盡,壞事做絕。“

黨文化最邪惡之處體現於中共製造的連綿不斷的文字獄,朱厚澤還說過:“從辛亥革命到今天,我們轉了一圈,又轉回到專制的起點,而且這個專制超過任何一個朝代,其控制的嚴酷前無古人,其對思想的箝制超過歷代,相比之下,過去的那些文字獄算不得什麼。”這才能說明為什麼只有中共治下才有五七“反右”,才有十年“文革”,才有被關押致死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
“文革”是全國上下人人可被 ‘文字獄“的時代,出現了反文明、反文化的”義和團“的迴光返照——”紅衛兵運動“。40年之後,網路自媒體出現,被層層叠叠情治部門嚴格操控的網路平臺都成為言論警察,五毛和小粉紅就是幫兇,這是中國又一波出現的“義和團“的迴光返照,排外色彩分外濃烈。網路煽動導致社會暴力出現,2024年竟然連續出現刺傷美國教師、刺殺日本學童事件。
文明戰勝野蠻,是人類社會的發展規律。當今中國網路盛行的“漢奸說”之荒謬,則是違背這一規律,以專制、暴力、人治、踐踏人權、禁錮思想、私有財產無保障的中共極權體制的衛道士自居,視憲政文明為仇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