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3 日,淩晨二點,武漢城的上空星月無光,城市的居民還在鼾睡,武漢市政府的官員徹夜未眠。幾天來疫情的發展讓他們透不過氣來,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與恐懼。已經有24人死亡,確診病人在湖北已經有444例,這還沒有把沒有收進醫院與在醫院沒有測試的病人算上。他們神色凝重地聚集在市政府的會議廳, 正在作出一個艱難的決定「封城」。當市長周先旺宣布決定時,在場的官員面面相覷,面如土色。他們清楚這個決定,對武漢這個一千多萬人口的城市意味著什麽。這樣大的舉措不但共和國誕生到現在沒有過,在近代世界歷史的範圍內都是罕見的。
武漢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讓全世界都為之震驚。如果說這個決定讓世人震驚的話,那麽這個決定對武漢人來說就是恐怖。不是剛剛還說疫情「可防可控」嗎。怎麽一下子變得不可防不可控,要封城了。
「封城」,翻開歷史1918年的民國,中國曾經爆發過一次嚴重的肺鼠疫,波及內蒙,山西、河北、山東、安徽、南京,死亡14600余人。當時主政的閻錫山封過城。他在山西的實行了嚴格的交通管制和隔離措施,在全省沿外長城、內長城、忻崞交界和石嶺關設置了四道防疫線,只留有殺虎口、雁門關等處通道,均由軍隊把守實施檢疫,省城太原附近各縣還加派軍隊分段檢查,最終確保了省城太原和晉南、晉東南等地沒有發生疫情。
在海外可以追溯到中世紀的歐洲,這場讓歐洲三分之一人口死亡的黑死病起源與中亞港口城市卡法(今日的烏克蘭費奧多西亞)。瘟疫一城一城地傳過去,城市一座一座地被封。災難最重的是意大利的文化名城佛羅倫薩,80%的人死亡。薄伽丘在他的《十日談》中說;佛羅倫薩突然一下子成了人間地獄:行人在街上走著走著突然倒地而亡;待在家里的人孤獨地死去,在屍臭被人聞到前,無人知曉;每天、每小時大批屍體被運到城外。
武漢也是中國文化名城,易中天說;江流浩蕩,大地蔥蘢,湖山俊秀,人文斐然,天下之美,盡在於此矣!那麽它會成為中世紀的佛羅倫薩嗎?不過很快8個世紀以前的佛羅倫薩出現的情景,今天在武漢再現了。不同的是信息時代,傳播信息的速度是那個時候沒法比的。城封了,信息封不住。
雖然政府在向市民公告封城前信息是絕密的,但是消息還是外泄了,再加上宣布封城實施的時間空檔,大批居民向外逃跑,特別是那些外省在武漢工作,旅遊,探親訪友的人。武漢向外所有通道都擠滿了車輛。據市政府的統計有五百萬人逃離了武漢。這個速度與人數是驚人的。從淩晨的2 點宣布到上午10點實施,只有8個小時。聖人孔老夫子曰;「危邦不入,亂城不居」古人今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逃!逃逃!這是這個一千多萬城市,8小時之內爆屏的信息。人們來不及整理行裝,來不及與親人告別,汽車擠爆了公路,火車擠滿了車箱,輪船人滿意為患,飛機一票難求。出租車網約車,離開武漢的票價飈升到十倍。一句話逃命要緊!這是人類歷史上在最短的時間出逃最多的人。不過逃出去的並沒有逃得了悲慘的命運,在以後的日子里,武漢人在全國享受特殊待遇,成了過街老鼠。他們像文革時的階級敵人那樣東躲西藏,在街頭巷尾被人追殺,比之二戰時納粹下的猶太人還要慘。
當然同樣的逃,命運也不盡相同,有人則在封城宣布前,先一步地逃到了海外。僅印尼的渡假聖地峇厘島就有四千多人。島上的旅館都被爆滿了,最多的是沖向日本,這些人當然不會是普通人,有護照,有簽證,有鈔票。還不限與此,最高等級的則是坐上了私人飛機遠走高飛。應了「大難臨頭各自飛」,「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我們把時間回放到封城前3天的一次會議。這一次會議是由中共中央與中國國務院,派駐湖北指導武漢肺炎疫情防控的「中央指導組」召開的。中央指導組成員、國務院副秘書長丁向陽在記者會上說,為了加強源頭防控,指導組做了兩方面的重大部署,一是武漢封城,二是延長假期。也就是說在封城前三天省市委領導已經知道要封城了,23號不過是正式宣布。
封城的第二天是除夕夜,這一天,因斷絕了交通很多人都無法與家人團聚。在武漢南部一棟高層建築的公寓樓,53歲的母親,燒了一桌子豐盛的菜肴,桌上還放著紅酒與高腳玻璃杯,杯光孤影著沈默不語的倆老。25歲的孩子給他們發了短信回不了家,無法與他們一起吃團圓飯了。老父在屋里踱來踱去,不時地向窗外張望希望奇跡出現,街上沒有車,沒有行人,對面樓房的窗戶,只有燈光沒有聲音。整個城市的氣氛被凝固了,更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此時,電視機屏幕上的「春晚」開始了。這個家庭每年的除夕看「春晚」已經是一個固定的節目,今年的除夕他們沒了心思。「春晚」依然金壁輝煌,依然歡聲笑語,步入小康了,生活更美滿。
除夕的這一夜,另一個家庭,著名的導演常凱本是預定到豪華酒店去過除夕的。最近幾年有錢的人家到酒樓過除夕已經行成了風氣,由於瘟疫取消了。常凱親自下廚做了年夜飯,飯桌上的菜很豐盛,大家圍桌而坐,受瘟疫的影響,他們快樂不起來,但他們不知道這是家人最後的晚餐。
年初一他的父親開始發燒咳嗽,趕緊把他送到醫院,很快確診為武漢肺炎。雖然他是名導演,有許多人脈關系,但他想盡辦法仍然沒能為父親弄到一張病床。醫院的床位太緊張了,每天都是找關系要病床的電話。常凱最終無可奈何地把父親背回家中,沒有藥,沒有護理,只有默默地陪伴,眼睜睜地看著他呼吸衰弱下去……
老父是在大年初十這一天與家人告別的,但是病疫並沒有就此放過這個家庭,由於近距離接觸,常凱的母親也感染了,她是在元宵這一天去世的,到了2月4日,常凱自己也被感染,2月9日進了黃陂醫院,2月14也離開了人間,同一天他的姐姐也因疫去世。他姐姐是醫生,感染是他姐姐開始的。接著常凱的妻子感染進院生死未卜。幸運的是常凱的一個兒子在海外,為這個家庭留了一個根。一個家庭,一個有社會地位,名望富裕的家庭就在短短的12天中分崩離析。
全家死亡的還有另一個家庭,武漢塔子湖錦繡家園, 一個非常幸運被醫院治愈的重症病人,出院後回到家,發現家人全死了,他經受不了這個打擊,他無法接受,他自殺了!他從高樓的頂端放下一根繩子打了一個結,把自己的頭套在上面。他的屍體隨風打轉。這是一座多漂亮的樓宇,可以看到江,看到湖,美麗的武漢就在窗口。住在這樣的大樓中的人,在瘟疫發生前是多麽地幸福,享受著歲月靜好的日子。現在歲月真的好靜好靜,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由於醫院沒有能力收治病人,讓他們回家隔離。回家隔離的直接後果,就是全家感染,全家喪命,如同滿門抄斬。在武漢有多少個像常凱這樣的家庭,又有多少個錦繡家園上吊的絕戶?也許要到疫情結束後才能統計,也許成為一個秘密被冷藏起來。
封城的這一天,一位姓張的老人發熱,他去武漢中心醫院作電腦斷層掃瞄,基本診斷為得了武漢肺炎,醫院讓他到武漢紅十會醫治。一家人陪著老人到該院掛號,排了4 個小時,看到醫生已是晚上7,8點。到了淩晨4點才打到一針拜福樂針劑,然後再排第二天的針,這樣連續3天,一天最短排17至18小時,最長一天是20個小時。十天後,被普愛醫院收治,這個時候家人女婿已被感染。
在這以後因發病的人太多,醫院不直接收人,患者必須先得到街道小區診斷,由小區出具證明再到醫院就診。醫院收治的病人要排隊等候測試。因為核酸測試紙缺乏,往往要等很長的時間,又許多不及等到測試已經掛了。公民記者陳秋實在一家醫院采訪,拍下的視頻顯示一位女人坐在椅子上抱著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塌軟在她身上,他的臉蒼白無血已經死了。女人臉上掛著哀傷,淚水已經乾枯。他還拍到三具屍體放在一旁無人理睬。醫務人員忙到連屍體都來不及處理。
當然同樣的逃,命運也不盡相同,有人則在封城宣布前,先一步地逃到了海外。僅印尼的渡假聖地峇厘島就有四千多人。島上的旅館都被爆滿了,最多的是沖向日本,這些人當然不會是普通人,有護照,有簽證,有鈔票。還不限與此,最高等級的則是坐上了私人飛機遠走高飛。應了「大難臨頭各自飛」,「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我們把時間回放到封城前3天的一次會議。這一次會議是由中共中央與中國國務院,派駐湖北指導武漢肺炎疫情防控的「中央指導組」召開的。中央指導組成員、國務院副秘書長丁向陽在記者會上說,為了加強源頭防控,指導組做了兩方面的重大部署,一是武漢封城,二是延長假期。也就是說在封城前三天省市委領導已經知道要封城了,23號不過是正式宣布。
封城的第二天是除夕夜,這一天,因斷絕了交通很多人都無法與家人團聚。在武漢南部一棟高層建築的公寓樓,53歲的母親,燒了一桌子豐盛的菜肴,桌上還放著紅酒與高腳玻璃杯,杯光孤影著沈默不語的倆老。25歲的孩子給他們發了短信回不了家,無法與他們一起吃團圓飯了。老父在屋里踱來踱去,不時地向窗外張望希望奇跡出現,街上沒有車,沒有行人,對面樓房的窗戶,只有燈光沒有聲音。整個城市的氣氛被凝固了,更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此時,電視機屏幕上的「春晚」開始了。這個家庭每年的除夕看「春晚」已經是一個固定的節目,今年的除夕他們沒了心思。「春晚」依然金壁輝煌,依然歡聲笑語,步入小康了,生活更美滿。
除夕的這一夜,另一個家庭,著名的導演常凱本是預定到豪華酒店去過除夕的。最近幾年有錢的人家到酒樓過除夕已經行成了風氣,由於瘟疫取消了。常凱親自下廚做了年夜飯,飯桌上的菜很豐盛,大家圍桌而坐,受瘟疫的影響,他們快樂不起來,但他們不知道這是家人最後的晚餐。
年初一他的父親開始發燒咳嗽,趕緊把他送到醫院,很快確診為武漢肺炎。雖然他是名導演,有許多人脈關系,但他想盡辦法仍然沒能為父親弄到一張病床。醫院的床位太緊張了,每天都是找關系要病床的電話。常凱最終無可奈何地把父親背回家中,沒有藥,沒有護理,只有默默地陪伴,眼睜睜地看著他呼吸衰弱下去……
老父是在大年初十這一天與家人告別的,但是病疫並沒有就此放過這個家庭,由於近距離接觸,常凱的母親也感染了,她是在元宵這一天去世的,到了2月4日,常凱自己也被感染,2月9日進了黃陂醫院,2月14也離開了人間,同一天他的姐姐也因疫去世。他姐姐是醫生,感染是他姐姐開始的。接著常凱的妻子感染進院生死未卜。幸運的是常凱的一個兒子在海外,為這個家庭留了一個根。一個家庭,一個有社會地位,名望富裕的家庭就在短短的12天中分崩離析。
全家死亡的還有另一個家庭,武漢塔子湖錦繡家園, 一個非常幸運被醫院治愈的重症病人,出院後回到家,發現家人全死了,他經受不了這個打擊,他無法接受,他自殺了!他從高樓的頂端放下一根繩子打了一個結,把自己的頭套在上面。他的屍體隨風打轉。這是一座多漂亮的樓宇,可以看到江,看到湖,美麗的武漢就在窗口。住在這樣的大樓中的人,在瘟疫發生前是多麽地幸福,享受著歲月靜好的日子。現在歲月真的好靜好靜,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由於醫院沒有能力收治病人,讓他們回家隔離。回家隔離的直接後果,就是全家感染,全家喪命,如同滿門抄斬。在武漢有多少個像常凱這樣的家庭,又有多少個錦繡家園上吊的絕戶?也許要到疫情結束後才能統計,也許成為一個秘密被冷藏起來。
封城的這一天,一位姓張的老人發熱,他去武漢中心醫院作電腦斷層掃瞄,基本診斷為得了武漢肺炎,醫院讓他到武漢紅十會醫治。一家人陪著老人到該院掛號,排了4 個小時,看到醫生已是晚上7,8點。到了淩晨4點才打到一針拜福樂針劑,然後再排第二天的針,這樣連續3天,一天最短排17至18小時,最長一天是20個小時。十天後,被普愛醫院收治,這個時候家人女婿已被感染。
在這以後因發病的人太多,醫院不直接收人,患者必須先得到街道小區診斷,由小區出具證明再到醫院就診。醫院收治的病人要排隊等候測試。因為核酸測試紙缺乏,往往要等很長的時間,又許多不及等到測試已經掛了。公民記者陳秋實在一家醫院采訪,拍下的視頻顯示一位女人坐在椅子上抱著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塌軟在她身上,他的臉蒼白無血已經死了。女人臉上掛著哀傷,淚水已經乾枯。他還拍到三具屍體放在一旁無人理睬。醫務人員忙到連屍體都來不及處理。
一位武漢市民寫下求醫日記:父親發熱母親找了社區,由於交通管制希望社區能派車送醫院。社區表示無車可送。只得求助120,車到了晚上才來,在第六醫院作了檢查,基本與武漢肺炎吻合,但該醫院不是接收醫院,建議到十一醫院收治,沒有車母親只得回家騎電動車在風雨交加的夜晚把父親馱到醫院。醫院打了針但沒有床位,先登記有床位再安排。回家後把情況告訴社區醫院,社區醫院給我們開了證明讓我們去協和醫院。但那里也沒有床位。我到處打電話奔波求助,但此刻我才發現整理個武漢的情況已糟糕到難以想象。依據武漢市頒布的政令,我的父親除非去協和就診,然後再由協和開具轉院通知,再到轉院所在醫院再次就診掛號排隊,我的父親才有可能被收治。但是我的父親的身體情況,已經不允許他再這麽折騰,再這麽折騰,只會讓他加速死亡。27號我們終於到了定點十一醫院。
這位市民算是幸運的,還有更悲催的。有一位男子背著他的老母,每天走十幾里路,去了無數家醫院,歷時十天,最後總算有一家醫院肯收他的母親了,但是在他為母親辦手續時,母親倒地死了。此時整個武漢已如鬼域,人們在大街上看到有人走著走著就倒斃不起了,有的在商店買東西一頭栽倒。有人跟小區的執勤人員爭吵,吵著爭著就倒在了地上。有一位老人在給親人打電話,說得有一點兒激動,說著說著就倒下了。一名60歲左右的男人,倒地在離醫院不遠的傢俱店門口,身體已經僵硬,看得出已經死了一會兒了。他的臉上還戴著口罩。不知是從醫院出來 ,還是趕到醫院去,當然這已經不重要,他的生命已經結束,沒有躺在家中,沒有躺在醫院,而是在冰涼的人行道上成了孤魂野鬼,行人都遠遠地掩面躲避。
這些倒下的孤魂野鬼都是有家小的。51歲的楊元運是當地汽車塑料制品公司員工,他是家庭經濟的主要來源。 2月16日那天他默默離家出走,寫給妻子的遺言草稿還存在手機里:「如果這次疫情和我開了一個玩笑,我坦然接受它的洗禮。如果我的病體有用,就獻給這次疫情做醫學研究。願天下人不受病魔的折磨!」楊元運離家出走後,女兒楊晶晶透過網路發出尋人啟事,不久警方後來通知她,有人在路邊發現了她父親的屍體。
年初一,武漢人都有一個習慣到歸元寺去燒頭香,如果能燒上第一爐香能夠帶來好運。許多人吃完年夜飯,三更,四更就出發了。因為瘟疫大家都想去歸元寺消災祈福,但因為封城,歸元寺也被封了。這座清順治十五年(公元1658年)興建的寺廟,第一次被封,對信眾來說是不祥之兆。
明人劉伯溫《燒餅歌》預言;豬鼠年會有大劫發生。2019年和2020年正是豬鼠年。他在「十愁」在眼前中說到;
「九愁屍體無人檢,十愁難過豬鼠年」竟然不幸言中。
隨著疫情的進一步蔓延,武漢市政府決定封樓封戶,不讓居民外出,有些居民則連門都被鐵鏈鎖起來,有的甘脆用電焊焊死。有一個女子的母親發熱了,又出不了戶,她每天在陽台上敲著鍋蓋,救救我的母親,我母不行了!聲音淒泣,以至絕望,這樣的聲音一直延續好幾天,聲音也越來越弱,越來越淒厲。鄰居愛莫能助,只能拍攝視頻放到網上。社區工作人員稱該名患者已經登記上報街道正在排隊,我們不是不管,是在等上級領導的通知。也許敲鑼救人的視頻在網上傳開了原因,這位敲鑼女子的母親終於得到了床位。
敲鑼救母是一個幸運的例子,還有許許多多因得不到及時救治的患者,在家中就掛了。也沒有及時收屍,活人,死人同處一室,最後沒有辦法把屍體從樓上拋到外面,怵目驚心。這樣的故事,一次一次地刷新人們的觀感,這個城市的人還承受得住嗎?
這個時候,海外的中文網絡平台開始出現武漢人的求救信,有的說我媽媽不行了,我們被困在家里出不來,有的說我的父親被感染了,他已很虛弱,他需要治療,但我們連粒發燒藥都沒有。有的說我們快要斷炊了,一天只吃二頓飯。海外華人看著這一封封的求救信,他們愛莫能助,他們幾乎買光了全世界的口罩寄往中國,這又是一個奇跡。但這個奇跡對身處災難中的同胞又有能多少幫助呢?據報這些援助物資大都沒有直接到達災民手中,被紅十會囤積倒賣。
23日驟然封城,無數外地人猝不及防的被困城中,這些人原本打算春節返鄉,他們退掉了租房,處理了生活用品,毫無準備的被拋棄在武漢市的犄角旮旯處。疫情防控開始以後,武漢市的大街小巷店鋪歇業,滯留的人們吃住都無法解決。這些被滯留者大多為底層打工者,逼不得已流落到了車站地下室、路橋墩柱下、垃圾堆放場等處,撿拾一些禦寒衣被席地而睡,白天就跑到各大醫院、辦公樓等處爭搶別人倒掉的剩菜剩飯食用。武漢一網民發視頻顯示,在武漢市武昌火車站的地下通道內,有數十位被滯留的外地人席地而睡,他們之中有中年婦女、有孤寡老人、有年輕務工者,不一而足,在乍暖還寒的初春,他們鋪著棉絮睡在冰冷的地上,啃食著方便面、餅幹等食物。一位中年婦女原本打算春節返鄉,結果突如其來的封城讓她無處可去,賓館酒店沒開門也住不起,被困20多天備受煎熬。這一群人是武漢封城後最為悲慘的一個族群,也最少得到社會的關注。即使政府作秀式的「暖聞」也到達不到他們這裡。
武漢封城後武漢作家方方的日記對武漢這座封城是一個有血有肉的記錄;在此摘取幾段,
正月初二(1月26日)
昨天白天,女兒告訴我,她熟人的父親(本身是肝癌患者)疑似感染,送到醫院,也無人救治,三小時便死亡。這大概是前兩天的事。電話裡,她也很傷感。而在昨夜,單位小李打來電話,說我居住的文聯大院已發現兩位被感染者。三十幾歲,是同一家人。要我注意安全
正月初四(1月28日)
壞的消息自然也滿天飛。前些天,看到百步亭四萬人聚餐消息時,我當即發朋友圈,對此批評。我的話說得很重。說在這樣的時候,社區還舉辦大型聚會,「基本上算犯罪行為」。說這話時是元月20日。沒想到,21日省里接著還舉辦大型歌舞聯歡會。人們的常識都到哪里去了?
正月初六(1月30日)
起床後,看信息。一個農民夜半三更被擋在土墻外不讓通過。無論如何求情,守路人都不讓過。在這樣寒冷的深夜,那個農民最後去了哪兒呢?非常讓人揪心。執行防疫規定固然不錯,但是不能執行得連基本人性都沒有了呀。為什麽我們的層層官員都可以把一紙文件教條化成這樣?只需一個人戴著口罩,把農民引到一間空房里,隔離居住一夜,不就可以了嗎?又看到,一個腦癱兒童,因父親隔離,只能一人在家獨居五天,由此餓死。一場疫情,暴露出無數眾生相,暴露出中國各地官員的基本水準,更暴露出我們的社會疾病。
正月十九(2月12日)
在武漢,幾乎人人心理上都有創傷。這恐怕是繞不過去的一件事。無論是關在家裡二十多天尚且健康的人群(包括孩子),或是曾經頂著冷雨滿街奔波過的病人,更或目送親人裝入運屍袋被車拖走的家屬,以及看著一個一個病人死去而無力拯救的醫護人員。等等等等。這種創傷,可能會在相當長時間里,形成困擾。疫情之後,我想,恐怕需要大批心理咨詢師前來武漢。如有可能,當分社區分批次對每一個人作一次心理療治。人們需要發泄需要大哭需要痛訴需要安撫。武漢人的痛,不是喊喊口號就能緩解的。
正月二十三(2月16日)
災難是什麽?—-災難是醫院的死亡證明單以前幾個月用一本,現在幾天就用完一本;災難是火葬場的運屍車,以前一車只運一具屍體,且有棺材,現在是將屍體放進運屍袋,一車摞上幾個,一併拖走;災難是你家不是一個人死,而是一家人在幾天或半個月內,全部死光。
二月初八(3月1日)離春節越來越遠,從今天起,將日記的農曆時間,改為公曆時間。天氣陰晴不定。它增加人們心情的壓抑。突然發現,今天是星期日。不出門,最大的問題,就根本不記得日期,更不記得周幾。什麽時候可以出門?什麽時候可以開城?現在是大家最關心的。疫情趨勢向好,不言自明。全國人民都在幫助武漢渡過難關,這道關,怎麽可能過不去?這份自信,武漢人當然有。只是,出門和開城,會是在何時呢?大家私下都在打探。
相信方方的日記還會記下去,方方的日記已經成為一個城市的共同日記,她的每一頁都非常珍貴,一如當年薄伽丘寫下的《十日談》。武漢這座千萬人的歷史名城,成了名符其實的鬼城。
2月23日是武漢封城一月整,這一天晚上,星月無光,武漢人打開了緊閉的窗戶,一扇,二扇,三扇,千百萬扇打開了,他們一起發出了淒厲的尖叫聲,叫聲彼此起伏,哀天慟地,撕裂了武漢的天空。
方方的武漢封城日記,作為珍貴的資料在海外出版,被粉紅指為吃里扒外的漢奸。我們無法知道把方方打成漢奸是基於一種什麽樣的心理,但是我們相信方方的武漢封城日記,是能夠與薄伽丘的《十日談》一樣在多少年後成為世界的名著。因為武漢與佛羅倫薩一樣是一座因疫情被封的城市,是同樣的一座文化名城。《十日談》能傳世,《方方日記》為何不能傳世呢。
除了《方方日記》,在武漢封城之時,還有為數不少的公民記者,冒著生死危險到武漢采訪記錄,他們不是被失蹤,就是被抓捕判刑,他們是陳秋實,方斌,李澤華,張展。他們的名字將與武漢封城一樣被歷史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