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柯德按:俄國入侵烏克蘭後,總統澤連斯基決定留守烏克蘭,與烏克蘭人民同進退。整個官僚機構迅速進入戰時狀態,一面積極與俄羅斯議和,迄今5回合的談判,沒有結果。普丁拒不與澤連斯基見面。
與此同時,網路社交媒體輿論卻大加討伐澤連斯基,說他隨便聽信美國的承諾,選擇走戰爭的道路,結果四千萬百姓受害!
……
奇怪了?到底是誰發起戰爭的?不怪侵略者普丁,反倒怪起勇敢反抗侵略者的烏克蘭總統和人民?
下列莫妮卡·馬榮一文,是對此怪現象的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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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在談論和平——是只顧自己還是德國的傲慢?
作者 莫妮卡·馬榮 (Monika Maron) , 譯者 柯德 譯自「新蘇黎世報」 2022 / 4 /22
本來,我不想寫任何關於烏克蘭戰爭的文章。我想說的,都有人說過了。但現在,在關注公共和社交媒體上的討論數周後,我感到不得不寫。我遭到一些無知、傲慢、無情,再加上缺乏想象力的人攻擊,常常令我目瞪口呆,而我回應不在場的作者的問題、答復甚至辱罵,他既聽不見,也看不到。因此我還是決定提筆了,這樣至少一遍說清楚。我讀到,每個人都關心和平,關心無意義的死亡和必須結束的苦難。既然侵略者不願放手,那麼受害者就得讓步。烏克蘭必須做出建議,以便普丁能夠挽回他已經在全世界面前失去的面子。但是你如何與不想談判的人談判?烏克蘭提出自身中立的建議,並將克里米亞 15 年期的過渡地位提交討論。但普丁不想妥協,他需要在 5 月 9 日舉行傳統勝利閱兵式上有個勝利的果實。
那麼和平的代價是什麼?該由誰來支付?
理查德·戴維·普雷希特(Richard David Precht)幾周前表示:「當然,烏克蘭有權進行自衛,但它也有義務聰明瞭解到,何時必須投降。」
理性何在?
所有認同這種離譜想法的人還真以為,烏克蘭投降了,和平有望了?如果是這樣,是誰人的和平?普丁已明確表示,他打算對戰敗的烏克蘭做什麼。他將合併它,它作為一個國族和一個獨立的國家,普丁將摧毀它。這意味著謀殺精英、古拉格和迫害。選擇這種命運,普雷希特稱之為「聰明的應盡的義務」。
或者對於主張投降的人來說,這根本不是為了烏克蘭的和平?而是為了他們自身的和平?對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恐懼正在蔓延,也許對,也許不對。但為什麼這些和平捍衛者向烏克蘭提出他們的要求,而不是向普丁提出?為什麼他們認為,如果普丁痛宰烏克蘭之後,不會受到鼓舞去追求他的下一個夢想,摩爾多瓦甚至波羅的海?而後?普雷希特是否也建議他們投降以防止世界大戰?征服世界很容易,你只需要以核武威脅,就可以倖免於核戰。
愛麗絲·施瓦澤(譯者註:Alice Schwarzer, 作家和德國著名女權主義者)為普丁擔心,她寫到,我們不應該妖魔化他,並問到,是什麼讓他如此強硬。她鄙視烏克蘭人和他們的總統的勇氣,認為那是危險的男性英雄主義:「哪裡有英雄,哪裡就有被強姦和死去的人。」她談到擁有四千萬人口的歐洲第二大國為「小烏克蘭」,這正證明了她的無知或傲慢。我們應該從一開始就給普丁他想要的東西,那麼就不會有戰爭和即將到來的世界大戰。這就是為什麼她大膽要求:「談判。現在!」好像早先不曾有過因普丁強硬的最後通牒而失敗的談判。
敏銳的愛麗絲·施瓦澤將她的理智忘放在哪裏了?
我不否認,有充分的理由擔心衝突會升級。但也同樣有理由相信,如果烏克蘭戰敗,戰爭可能會以殘暴的方式蔓延開來。我們不知道,我們只能猜測普丁在他的擴張狂熱中會走多遠。
更有甚者是,有人指控所有想讓烏克蘭獲勝的人是好戰主義、好戰份子。
他們說,因為武器只會延長死亡和破壞。烏克蘭人決定為他們的自由和獨立而戰。那是他們的選擇,不是我們的。我們不支持他們,且袖手旁觀,目睹種族滅絕大屠殺的發生。
對德國媒體的不信任
我不想否定那些真誠希望談判成功的人的好意。但也有些人認為這場戰爭不關他們的事,或者認為西方,尤其是美國,應該為這場災難負責,烏克蘭和他們的總統反正都是腐敗的,不值得援助。
這背後隱藏著不僅是克里姆林宮的宣傳,還有對德國媒體的深度不信任。似乎有些人深陷於對立的立場,以至於他們原則上拒絕了他們認為是主流的東西,這樣做,不經意間錯將錯的當作對的。
現在我可以理解有些人對公共電視或某些報紙的政治報導抱持懷疑並尋找其他消息來源,但任何相信普丁和他的喉舌的人都會超越我的理解。
是的,烏克蘭深受政治腐敗之苦,澤連斯基被指控在他擔任總統的三年裏沒有像他向選民承諾的那樣成功地打擊腐敗。但當烏克蘭在 1991 年獨立時,70 年的蘇聯統治和解體後的混亂局勢仍留下深刻的烙印。德國不同,當東德不再作為一個國家存在時,被指控的法官、大學教師和公務員都被無情解雇,並由西德人取代。
惡毒怒罵別人的人
烏克蘭和所有其他原共黨集團國家一樣,繼續讓原有的員工留在原崗位。就像 1945 年之後的德國一樣,舊納粹分子往往在幾年後才被趕下台,或者根本就沒有被趕下台。蘇聯體制和新俄羅斯繼續對獨立烏克蘭的自我定位產生影響。
哪來的這般惡毒怒罵,偏要對正在抵抗俄國惡形惡狀侵略的烏克蘭提出這樣的指控?同樣的指控也可以對歐盟成員國保加利亞、羅馬尼亞和意大利提出啊!
是關切自己的優渥生活還是德國的傲慢,或者只是逃避不負責任?還是那些為自由而戰的男人和女人的勇氣讓這些霸凌同時代的人感到羞恥?
在過去的幾周裏,我有時會自問,如果普丁入侵我們的國家,我們德國人會如何反應。誰願意以生命為代價挺身而戰?當慕尼黑、德勒斯頓和漢堡被轟炸時,誰會去談判?誰會出於害怕失去自己的優渥生活而自願打開大門(譯註:引敵入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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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註:作家莫妮卡·馬榮,1941年生。
莫妮卡·馬榮無疑地是僅次於克里斯塔·沃爾夫(Christa Wolf)最重要的東德作家。她是德國統一後最轟動的當代作家之一。但與著名的沃爾夫(1929-2011)不同,1951 年至 1988 年居住在東德的馬榮在東德並不成功。她的處女作《飛灰(Flugasche)》(1981)不允許在東德出版,畢竟這是東德第一部公開譴責嚴重破壞環境的環保書。馬榮根據她作為東德化學領域的專業記者的經驗寫道,比特費爾德 (Bitterfeld)是「歐洲最髒的城市」。
《飛灰》由西德出版社 S. Fischer 出版。那時馬榮 40 歲。
在她東德時期的早期的小說中,描寫了在極權國家被監視下的生活。德國統一後,她仍關懷德國社會諸多問題。她對東德人覺得自己是德國統一的受害者的說法特別不以為然,她批評道,難道他們不知道自己原來的國家有多爛?
莫妮卡·馬榮在東德即開始了對共黨獨裁統治的批評。現在仍關懷德國社會,不時提出諍言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