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之聲編者按:兩個醜陋的美國人演出的醜陋鬧劇,本刊原不屑於刊登,奈何此二人手中握有權、錢,世界已經忍受他倆日日演出的打殺鬧劇三個多月之久,這一類的結果是眾人皆能預料的。兩個自戀自大的狂人撞在一起,自然好戲連臺,可惜這戲目令人難以消受。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轟然一聲,也算酷暑中,一劑清涼劑。)
馬斯克和川普的反目,雖然是很多人預期中的,但以現在這種公開激烈的言辭,羞辱對方的方式出現,卻也別具一格,它再次印證了那個自古就顛撲不破的「真理」:政治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友誼。
馬是世界首富,之前一直是民主黨進步主義的擁躉(粉絲),然而去年美國總統大選轉向共和黨,成為川普的最大金主,鼎力為其助選,他在賓州一次造勢集會舞臺上露出肚臍眼的空中一跳,就像川普被兩顆子彈打中耳朵的那幅圖片一樣,成為兩人友誼的象徵。雖然他轉投川普的催化劑是他兒子的變性,從而讓他對民主黨搞的一套政治正確深惡痛絕,但是在川普選勝後,不少觀察家也並不看好兩人結合,認為遲早會起衝突,時間從一兩個月到明年中期選舉不等。馬本人似乎打算幫助共和黨贏得明年中期國會改選後離開。如今將近半年分手,時間上算是不早不晚。
從目前二人在社交媒體的互相攻擊以及媒體透露的資訊看,馬、川分道揚鑣,由頭是川普在眾議院以微弱多數通過、正在參議院審議的「大而美」法案,這份法案高達三、四萬億的政府赤字,將使馬領銜、前期不遺餘力推動的削減聯邦政府的開銷功虧一簣,而且變得毫無意義。除此外,實際讓馬更生氣的是,法案對電動汽車補貼的削減,以及他所推薦的NASA局長被川普否了,這都觸動了其利益。據說法案還規定,聯邦政府對美國重要產業和基礎設施的企業,要佔有「黃金股」(即在企業擁有否決票的一股),倘若如此,這更要了馬的命,因為他的特斯拉、星鏈和SpeceX等企業,都可看作這類企業,理論上意味著聯邦政府可以隨時剝奪他對企業的控制權。可以想像他的憤怒。
不過,拋開這些具體緣由,人們所以篤定二人遲早會起衝突,還有比利益衝突更隱蔽的原因。在我看來,這些因素包括馬、川對二人合作的定位不同、理念差異以及個性都非常強悍,從而註定了他們的結盟不可能長久。
馬斯克對二人合作的定位是以夥伴身份,而非川普的助手或下屬。有人說,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因為兒子的事情,所以想參與政治,改變美國的政治文化,他收購推特,也是出於這一目的,而非是具體的經濟利益。某種程度上,馬謀求政府效率部,砍掉多個聯邦政府部門,確實表明他帶有這種理想情懷。但對他來講,作為不拿聯邦政府工資的特殊雇員,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雖然在外界看來是充當川普的「打手」,他心裡肯定不把自己看作川普的雇員,不過是借這個平臺,幹他就早就想幹的事。所以他削減聯邦政府開支的矛頭,也指向川普近臣如盧比奧領導的國務院、貝森特領導的財政部等,並和後兩者發生了衝突。總之,馬斯克的起勢之猛,風頭之健,一時無二,連美國媒體都在發問,他才是背後美國真正的總統。
然而,對川普來講,馬再有錢,也是自己聘請的政府效率部負責人,只是自己的屬下,去哪裡找這種既不要政府一分錢,又願替自己幹得罪人的活的人?說不定他還在心裡認為馬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所以他在初期也樂得放手讓馬去做,表現出一副完全信任馬的樣子。但隨著馬的「大刀」砍向他的子弟兵,他就不能不有所偏向了。當馬意識到川普只是把他作為一個幹活的「工具」,而不是平等處之的合作夥伴,萌生退意也就必然,尤其是還嚴重損害了他企業的利益。
二人的理念也有很大差異。除了在摧毀以DEI為代表的美國的進步主義政治文化,馬、川有共同點,其他方面,比如移民、氣候變暖、全球化等議題上,基本是南轅北轍。想想看,一個用火箭和代碼,想「讓人類移居火星」;一個鼓吹極端民粹主義,想「讓美國再次偉大」,這簡直是兩類本質不同的人。如果他們在一起議事,時間久了,不但不可能發生化學反應,反而很有可能生出陌生感,認為是非我族類,難以相處。如果到了這個份上,馬的明智選擇就是主動離開。
比起定位和理念的差異來,二人在個性上的高度一致也許更容易導致衝突發生。兩人都是企業主,一個是現任,一個是前任。企業主一般都比較強勢,決策以自我為中心,喜歡行使獨裁權力。但他們的強勢超出了一般霸道程度,都有極強的控制欲,是「唯我獨尊」式的領導。馬據說一言不合,甩手就走,用「你服從我、或者離開」的管理風格來控制團隊,做決策不容反駁,幾乎不考慮協商,對企業文化進行強硬改造,要求員工「絕對忠誠」和「超負荷」工作。川普在這方面也不遑多讓,他的第一任期頻繁解雇幕僚,只因一言不合,人家提了不中聽的意見,或沒有按照他不合理的要求去做,第二任期更是選擇只聽話的人。
二人這種極強的控制欲來自他們的極度自信,甚至近於自戀,即都把自己視為改變世界的關鍵人物。馬視自己為「帶領人類進入多星球文明的先知」,川視自己為「美國歷史上最偉大的總統」,甚至把刺殺未遂事件看作神的意志。所謂一山不容二虎,當強人對上強人,要馬服從川的領導,幾乎不可能,即使一時「委曲求全」,最後也必然走人。
上述三因素是交替、潛在地在他們二人的關係上發生作用,並最終會在某個具體的事情上爆發出來,破壞他們試圖遮掩的那種內在緊張。這個事件就是「大而美」法案,馬斯克終於不忍了。不過,如果不是自媒體時代,他們又各自掌握著輿論平臺,也許不會這麼快呈現於公眾。他們共同的朋友或者川普的幕僚可以從中撮合,降低各自對對方的不滿,但社交媒體把他們的情緒放大,瞬間就完成了兩人的對立。
馬、川這對親密盟友的公開衝突,讓世人再次看清美國政治的「醜陋」一面:政商分利聯盟從過去的隱秘運作到如今赤裸裸的不加掩飾的公開,公眾除了看戲,一點約束的辦法都沒有。但是,在這次衝突中,相比川普,馬斯克更是輸家,他因DOGE事業得罪了民主黨和左派群眾,以及華爾街部分資本家,賠了自己的聲譽,現在,又得罪了川普和他的MAGA信眾,還讓自己的企業損失慘重,可謂賠了夫人又折兵。這也提醒那些想對政治躍躍一試的企業家和資本家,企業有企業的邊界和遊戲規則,政治有政治的邊界和遊戲規則,要想親自走向前台投身政治,還是悠著點好。
轉載自《上報》作者為獨立學者/中國戰略分析智庫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