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澱區政府,我第一次見到了張齊春。
那時候,賈春旺已經升遷到北京市,接任海澱區委書記的,也是清華校友,叫張福森。而李丹狄,則是張福森的同學。這從一個很小的側面,反映了所謂「大清王朝」是怎樣形成的。
張福森在校讀書的時候,比賈春旺有名,因為他曾經是清華的學生會主席。他和賈春旺一樣,來自北京郊區。賈是大興縣人,而張則來自順義。從賈身上,你可以感受到北京人的樸實真誠;而從張福森那裏,你能體會到北京人的絕頂聰明。
我去拜會這位新上任的父母官。在張福森的辦公室裏,李丹狄在場,另外還有兩位不認識的女士。
張問:「萬啊,為什麽你們能起得這麽快?」
在「萬」的前頭既不加「老」,也不加「小」,只有張福森這樣稱呼我。這是平輩之間的一種讓人覺得新鮮,也感到親切的稱呼。
我答:「因為我們是泥飯碗,所以有危機感,大家就會拼命幹。別的公司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我們是地裏長出來的,層次低,所以管我們的婆婆少,相對來說,自由度也大。」
這番話,讓張福森若有所思,也深深打動了旁邊的一位女士,她就是張齊春。
當時,和李丹狄一起在張福森辦公室的兩位女士,一位是張齊春,一位叫姜宏——李丹狄的夫人。張齊春和姜宏是林科院計算中心的同事。當時,她們也想自己出來幹。聽了我這番話之後,張齊春覺得,四通是一個可以成事的地方。於是,她們毅然決定加盟四通。
張齊春,川妹子,生於庚辰年(1940年)正月初一,所以叫齊春。我覺得她應該是重慶人。川妹子有兩種,成都的像水,重慶的像山。像水的清洌甘甜、風情萬種;像山的吃苦耐勞、剛毅果斷。
她來加盟的時候,我按慣例,不是告訴她「你來做什麽」,而是問:「你來了以後打算做什麽」?也就是說,要自帶飯碗,帶槍投靠。
張齊春是帶著項目來的。當時,建設銀行北京東四支行要應用計算機來建立「會計核算系統」,她和姜宏承接了這項任務。就這樣,她們有了一個新的舞臺,四通有了一個新的增長點。這時候,四通更像是一個孵化器。
她們加班加點、埋頭苦幹,到1985年底,終於完成了這個項目並交付使用。這是建行第一個應用計算機的系統,在銀行界影響很大。從此,她們也和銀行系統結下了不解之緣。
到1987年,張齊春領軍組建了「四通網絡工程公司」,開四通集團內部組建專業公司的先河。當年他們就盈利300萬元人民幣。後來,按照張齊春的模式,在四通內部陸續組建了電子元器件、計算機電源、計算機輔助設計(CAD)、儀器儀表等九個專業公司。
1989年我離開四通以後,後繼者卻留不住王緝誌、張齊春這樣的頂尖人才,他們紛紛離開了四通。
1992年,張齊春創辦「通科技」,後來又改名「東方通科技」。唉,即使離開了四通,割不斷的,依然是四通情結。在公司的名稱裏,總要留一個「通」字……
「東方通」致力於開發在銀行系統應用廣泛的軟件「中間件」。他們的產品在和IBM這樣的大企業競爭中脫穎而出,已在國內同類產品的市場中佔有30%,總裝機量超過了幾十萬套。
1997年,我父母來美國,當時我們在灣區的山景城落腳。出差來美的張齊春專程來看我們。像見到了親人,一整天,從早到晚,幾乎都是她在說,講我走以後在四通發生的故事,講她自己創業的經歷和心得體會,講當年我在四通管理工作中的利弊得失。像是匯報工作,更像是交流和切磋,不,是親人之間的閑話家常。
我很感動,她比我年長六歲,依然精力過人。她很得意,已經是快六十的人,還能上軟件編程的第一線。難怪人們稱她為中國軟件界的「阿信」。
再交待幾句李丹狄,他後來不當我們上級公司的老總了,也和姜宏一起辭職下海,到四通來獨立開了一攤,記得是從小白鼠裏提取血清,出口創匯。
張齊春加盟四通不久,就開始了1985年對公司嚴苛的「清理整頓」。這關系到我們的生死存亡。我們面臨的,幾乎是一場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