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9日,布萊德和平委員會會議移至155公里開外的城市,斯洛文尼亞西部的新戈里察(Nova Gorica),與意大利的戈裏齊亞(Gorizia)相鄰相望,面積僅約3.5平方公里,城鎮居民約1.3萬。如此迷你小鎮,卻還居住著斯洛文尼亞人、德國人、意大利人、塞爾維亞人,並設有新戈里察大學,這裏的居民語言複雜,基本是這四種語言。

為什麽遠行至小鎮舉行「和平是人類生存與發展的基礎」專題會議?是否因複雜的人文環境與和平發展相關?或是因地制宜、因事制宜的現身說法?正如釋迦牟尼佛曰:「我於彼前,皆現其身,而為説法,令其成就。」筆者感覺,天下如此之大之廣,無論東西和遠近,思維方式卻如此相像、相近。
古希臘哲學家泰勒斯曾用「水」指涉一個複雜的哲學概念「本原」。他把水看作「本原」,水生萬物,萬物覆歸於水,「本原」是萬物之起始,又是萬物之歸宿。這裏的「水」已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水」,而是用「水」之內涵去意指或說明「本原」,或者是「始基」的哲學概念。這天的和平委員會會議也回到了「水」,回到了「本原」。
人們喝水是常態,很少有人會思考如此沈甸甸的「本原」話題,飲水而感慨,去遐思與暢想:水呀,是萬物之母、生存之本、文明之源。可是水確實與人類的生存與發展密切相關。
山清水秀中的猜想與掙扎
這一天與會者從布萊德坐火車出發,赴西部新戈裏察,一路觀賞窗外的曠野,朦朧的阿爾卑斯山麓,籠罩著一層輕紗,影影綽綽,層峰疊嶂,白雪素裹,火車進入到郁郁蔥蔥的森林,不時穿越高山下的洞穴,又駛入森林與湖泊之間,令人賞心悅目、心曠神怡。

在筆者的心目中,斯洛文尼亞是一精美袖珍國,山水相依,風光旖旎,國土面積僅為20,273平方公里,2023年全國人口約212萬,盧布爾雅那為首都及最大城市。無論是高速公路,還是村野鄉道,放眼四周仿佛園林公園,河道邊悠長曲徑的人行道,樹影與碧色河水交相輝映,街角的花園,綠意盎然,花樹簇擁,行走在這樣的城市與小鎮,如同漫步在童話世界。盡管我們來自德國,它也是無數童話故事的發源地,古老的城堡、濃郁的森林、悠閑的小鎮、美麗的萊茵河……,但是與斯洛文尼亞相比,雖然我嘴上不說,心裏已自嘆不如了。

當火車沿著被蔥蘢樹林素裹的一條綠色湖水行使時,有人感嘆:穿行在晨光、林靄與綠水中,這景致太美了。筆者也在欣賞美景,但是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這河水看上去被汙染了,盡管我只是脫口而出,卻與我心目中的感覺與認知發生了沖突。
湖水是否有汙染?對外行來說,從湖水的自然綠色來分辨。人們常說:蔥蘢山巒青翠,一泓碧水如鏡,山和水相濡以沫,即與自然生態渾然一體、相得益彰。可一眼望去的湖水呈渾濁綠、亮墨綠,與一泓碧色湖水反差頗大,說明水質是有問題的,受到了汙染。
不管是我的判斷不經意,還真是湖水汙染的現況,這裏沒有專家,我們沒有繼續討論,將這疑問擱置了。
水與和平的安全問題
聯合國向來提倡:各國合作保護水資源,為和平注入力量,使和平得以持續,即「以水促和平」,斯洛文尼亞前總統達尼洛·圖爾克(Danilo Türk)這樣表述。他曾擔任聯合國安全理事會主席,是聯合國人權委員會成員,聯合國政治事務助理秘書長,主要負責保護、管理與合理分配使用水資源。所以保護與管理、及合理使用水資源,是他的長項。
他說:作為總統,其實與水資源沒有太多關係,但是他清楚水資源對人類居住群、對一個國家生存、發展與沿革來說,非常重要。他繼續道:聯合國安理會原來的主要工作,集中在協調與處理各國對水資源的保護、管理與分享等,而這些年各地戰爭不斷,安理會已無暇再顧及這項工作了。
他解釋說:了解水是什麽?普遍的說法是萬物之母、生存之本、文明之源。但現實狀況是:淡水資源總量約為3500萬立方千米,約占水資源總量的2.5%。有關機構研究統計表明:預計非洲將有7,500萬至2.5億居民缺乏可用的淡水,全球到2025年將有18億人生活在絕對缺水的國家或地區,全球有三分之二的人口可能面臨水資源壓力。

水對人類生存的重要性,對人類和平發展的重要性,一目了然。缺水,引發沖突與戰爭不時爆發。
比如:約旦河流域的水資源分配,是阿以談判的核心議題之一(是1967年第三次中東戰爭的背景因素)。敘利亞內戰:2006-2011年的嚴重乾旱,導致農村人口湧入城市,被視為是加劇社會矛盾的誘因之一。尼羅河流域的爭端:埃塞俄比亞復興大壩引發埃及、蘇丹的緊張。印度與巴基斯坦也時常為河水資源分配困擾。
國際法禁止利用與攻擊水資源作為戰爭手段,這將造成直接傷害與影響人類的基本生存環境。俄烏戰爭中,不時發生這樣的狀況,聯合國似乎已無可奈何。
事物總是具有其兩面性,水資源也同樣引導走向合作。過去50年,跨國河流流域的合作(如條約簽署)是沖突事件的2倍以上。湄公河委員會(東南亞)、多瑙河保護公約(歐洲)等機制成功緩解了潛在矛盾。這也是聯合國始終倡導與促進的方向。
如何使用好水?怎麽保護好水?對國家來說,需要綜合管理、精心保護、合理分享水資源,一言蔽之:水的問題,對於和平發展具有重大的功能。
如何評判中國水資源使用措施
國際筆會和平委員會副主席、歐洲之聲社長廖天琪提出兩個問題:
問題一:雅魯藏布大峽谷,是世界上降雨量最大的地方之一,年降雨量達4500-11060毫米,峽谷河床出現4處大瀑布群,一些主體瀑布落差都在30~35米,這段河床水能蘊藏量達13.86萬千瓦/千米,為世界大河之最,水能總蘊藏量可達到3800萬千瓦,為長江三峽的2.5倍。據媒體披露北京政府已批准在西藏雅魯藏布江下遊修建一座超級大壩。我的問題是:印度稱這條江為布拉馬普特拉河(Brahmaputra River),而且處在下遊,印度相關機構已經提出:在此建造這座大壩,可能會影響印度東北部各邦和孟加拉國的水流量。
問題二:中國有報導稱「沙漠戈壁變身產業綠洲」,新疆的荒漠化、沙化土地面積最大,據報導現在已經被大片綠化了,種植了胡楊,這是一種生長在沙漠中,耐寒、耐旱、耐鹽堿、抗風沙、有很強生命力的植物。胡楊根系吸收60cm之內的淺層土壤水分,在滿足水分的條件下,壽命可達百年左右。它是生長在沙漠的唯一喬木樹種。我的問題是:有生態專業人士指出:全球水循環加劇,出現了大氣變乾與植被變綠等陸地乾濕變化趨勢,旱區面積變化存在爭議。簡言之:他們認為吸收淺層土壤水對未來發展帶來負面影響。
總統先生怎麽看這兩個問題?
圖爾克前總統的回答是:自然界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基本條件,而自然界本身的發展是有序的,即有客觀、理性與規範的一面。人類在認識自然界和改造自然界中的實際能力,一直是循序漸進的發展,它涉及到生態學、水利學、經濟學、社會學、人類學、管理學等多種學科,是人類的一門綜合大科學。

從水道治理與管理來說,對於水流通道、防洪減災、水資源開發、及管理與分配等,人類現有的經驗與技術還是有限的,需要探索與超越現有的治理科學與模式。對於在西藏雅魯藏布江下遊修建超級大壩,印度也只是提出懷疑,現在誰都說不清楚最後的發展狀態,這可能就是人類科學治理探索與進步的過程。
圖爾克前總統繼續說道:我知道中國沙漠戈壁變綠洲的情況,在我看來,它與剛才的問題是一樣的,自然界的生態系統,為人類繁衍發展提供了各式各樣的條件與環境,人類在生產、管理、開發、生計等方面,確實要注重環境條件與自然資源關係,要考慮到區域生態系統管理,及生態文明建設的探索與開發。每跨出一步,都是人類發展史上的第一步,它的成敗結果與數據,不經過探索與開發,是得不到成果的,人類的發展進步就是這樣摸索出來的。
美麗花園城市被水汙染困擾
新戈里察相關機構發言人,談了該城市的水資源管理問題。
她指出:全世界能源系統與水系相互依存,且密不可分,隨著對兩種資源的需求不斷增加,水資源稀缺有可能對能源項目的長期運行能力構成威脅,也有可能阻礙發展。這裏就凸現了未來高科技發展與水也有直接關系。
她說:問題是一方面關於合理管理水資源的高端開發與協調,而另一方面,我們這樣的偏遠小鎮,依然遭遇嚴重水汙染侵襲,卻一籌莫展。與此地相距十幾公里的一條河,這些年有嚴重汙染,大家都知道原因,是附近的水泥廠汙染了河流。這條汙染河流,我們坐火車時經過都看到了。
筆者查閱了一些資料,水泥生產過程中會產生高pH值、高懸浮物、含重金屬的廢水。首先是冷卻水,設備冷卻後排放的廢水,可能含油汙和化學添加劑;其次是清洗原料(如石灰石、黏土)或設備時產生的汙水,含大量泥沙、堿性物質;再則是除塵系統排出的廢水,含粉塵、重金屬(如鉛、鎘、鉻);還有原料堆放汙染,水泥原料露天堆放,遇雨水沖刷後,重金屬、硫化物、堿性物質會滲入地下水或流入河流。這些均對環境和人體造成危害,破壞水生態系統,重金屬汙染還會影響水生生物繁殖。
她說道:我們政府也在積極協調與幹預,由政府、企業協調與磋商,辦法是有的,只是管理與處理水質的經費成本太高,由誰來承擔,一直沒有下文。這就是久拖下來無人問津的原因。
有人建議成立與組織周圍居民社團,發動持久的市民示威、交涉運動,汙染問題一定會得到解決。緊鄰的克羅地亞也曾出現水汙染狀況無人處理,就是通過這一方式最終獲得解決。
水的文學地位之高
在作家的氛圍裏,水的文學地位之高由來已久。水在我們身體裏面,生命之中,支配人們的思維、辨識、推理與寫作等,總而言之,水在文學語言中的重要性,無可替代。
相傳,與古希臘泰勒斯同時代的先秦伯牙,一次在荒山野地彈琴,樵夫鐘子期聞聽,領會其意,描繪成「巍巍乎志在高山」和「洋洋乎志在流水」。人們借語言之「水」詠物、言志、抒情已成傳統,人類祖先無論東西方,關於語言之「水」的「本原」所指,幾乎相近暗合、不約而同。在人類社會,以水喻道、以水喻政、以水喻德,是古代文學中「水思想」的典型展現。以水表達愁情、愛情、離愁、豪情等,是文學中「水意象」的精彩描繪。
中國有兩條著名的江河——長江與黃河,養育了神州大地,中國傳統文化源遠流長,「水」浸潤了中華文明,也在古代文學作品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可以說,中國的文學作品是水滋養出來的,到處充滿了水的氣息。比如:「孤帆遠影碧空盡,惟見長江天際流。」「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等等,不勝枚舉。
德國也有兩條著名的江河——萊茵河與摩澤爾河。萊茵河是一條歐洲國際河流,發源於瑞士的阿爾卑斯山脈,流經列支敦士登、奧地利、德國和法國,最終於荷蘭流入北海,全長1,232公裏。萊茵河也是德國的父親河,摩澤爾河是僅次於萊茵河的德國第二大航運河流,被稱作「德意志之母」。
它們的政治與文學地位同樣斐然,德國西部的科布倫茨(Koblenz),是萊茵河與摩澤爾河的交匯處:德國著名的景點——德意志之角(Deutsches Eck),呈現著德意志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和美不勝收的自然風光,德意志之角也進入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名錄」中。
瓦格納的不朽歌劇《尼伯龍根的指環》是圍繞「萊茵的黃金」展開的鴻篇巨作,矮人盜取了萊茵河底由三位水仙女鎮守的魔金,鑄成了附有詛咒的魔戒,在一番愛恨爭奪中,諸神盡隕,戒指沈回河底。
海涅的《萊茵,美麗的河流》,是一首極富深情的浪漫主義詩歌,它用熱情的筆調抒發了對萊茵河、科隆大教堂以及教堂內壁畫的讚美,李斯特將這首詩譜寫成了一首膾炙人口的藝術歌曲。
和平是人類社會生存與發展的基礎,只有在和平的環境中,人們才能實現可持續發展,才能享有幸福生活,促進共同發展,共創美好未來。作為作家,水在文學中的主題,對生命的延續至關重要,即便是小溪、湖泊、大江大川等,在文學上都被賦予了特別的意義!
每個人都是和平的使者
人與人的合作,人與自然界的融合,包括人與水的關系。水元素已深深地融入進了人類生活與文化等方方面面,世人很難想象離開水的思考、生存與發展。中華文化中「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政治理念,在西方文化中也有類似的表達,比如:人若懷裏搋火,衣服豈能不燒呢?(Can a man take fire in his bosom, and his clothes not be burned);還比如古希臘哲學中的雙刃劍(Double-edged Sword)等,均表達了「事物本身的雙重性」或「權力與風險的平衡」。
會議提出了建設人類和平,作家與水的關係,作家的作用。新戈里察市長以該市多民族的和平文化建設為例,他說:斯洛文尼亞的森林與水資源豐富,是自然景觀的核心部分,是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基礎,斯洛文尼亞的森林覆蓋率超過60%,是歐洲森林覆蓋率最高的國家之一,被譽為「綠色心臟」。斯洛文尼亞的森林與水資源不僅是生態寶藏,也塑造了其國民身份和經濟模式。該國在保護與利用間尋求平衡,堪稱歐洲綠色發展的典範。

新戈里察市長薩莫·圖雷爾表示:新戈里察人與人的文化融合,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已成為歐洲典型模式,這是小鎮永遠和平的象征與標志,也是每一個人的責任與義務。
在社會活動中,作家與水的關係,首先是關心人類的生存與發展,在生態危機、環境危機成為全球挑戰時,保護生態環境,宣傳、保護與管理好水資源,堅持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清潔美麗世界是人們共同的目標與方向,即與人同行,與大自然同行!
台灣《銳傳媒》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