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夏季聯軍對漢堡發動「哥摩拉行動」Operation Gomorrha, 進行地毯式的轟炸。沃爾夫才6歲,他的父親於2月間於奧斯維辛死於納粹之手。轟炸期間,小沃爾夫跟著媽媽在炸彈的硝煙、烈火中東逃西躲,整個城市都在燃燒。期間他跟媽媽被人群沖散,他被恐懼完全鎮住了,似乎要單獨面對死亡。後來又跟母親復合。轟炸之後,漢堡一片廢墟,他們的家也也灰飛煙滅,他們被疏散到南德的「收容區」。)
有一張照片顯示廣島的一隻燒焦的懷錶外殼。錶上溶化的指針停留在原子彈爆炸的時刻。我看過這張照片之後,就明白我軀體內的那個生命之鐘也已經永鑄了,它停留在那個火球的夜晚,我是一個白髮的孩子,永遠都那麼驚訝。我當年六歲半,我這一生都停留在這個年紀。
現在我們跟一群倖存者都聚集在同樣的摩爾瓦登草地,不到兩年前,猶太人被聚集在這裡然後被運送到明斯克。霧色中的黃星星。小彼得,他的紙蛇,那個裝著虎斑鸚鵡的鳥籠,「比噓比爾曼,比噓比爾曼,許拉赫特街!許拉赫特街!」。
英國皇家空軍的空中堡壘的那位空軍元帥哈里斯(Harris)發動的「哥摩拉行動」可為一箭中的,半個漢堡被炸毀了。我們住的漢姆布魯克區全部消失了,幾萬人死於非命。漢堡大火風暴造成的混亂對我卻有點好處,原來的「猶太問題最終解決方案」也受創了。漢堡市的「純猶太人」,都在一九四二之前逐漸分批地運到羅茲(Lodz)、明斯克和里加(Riga)去,並且絕大部分都被殺害了。活著的半猶太人,像我這樣的「一級雜種」就混在哈里斯大轟炸的受害者中。數萬名漢堡人加入巴伐利亞(Bayern)「收容區」計畫,疏散到德國南部去了。我們分到德根多夫,被一家人收留在很小的一間屋子裡。夏末時份我就入學了。那時年輕的教師都上前線去了,母親於是自願充當了小班的輔導教師。如此這般,我不僅從母親那裡學會了母語,也學了讀和寫。
一九四五的四月,美國人開著坦克和重型卡車穿過德根多夫的大街小巷,我把坦克車頂蓋上掛著的白星星,當成蘇聯的旗幟,感到十分奇怪,為什麼星星不是紅色的。對我們來說,這自然不是戰敗而是得到解放。也許不很明智,我們早早地在一九四五年的八月,就踏上返回漢堡的旅途了。有時乘坐大卡車的運貨倉,有時搭乘馬車或是美國軍人的軍車,然而漢堡已經沒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