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托海的牧羊人,紅遍了網絡;
可可西里的志願者,有誰知道嗎?
2002年11月30日,四川省綠色江河環保促進會志願者馮勇,在值守索南達傑自然保護站工作中,犧牲在可可西里荒原上,年僅22歲。馮勇是中國第一位倒在環保路上的民間環保志願者,由於非公原因,多年申烈而無果。然而十八年來,可可西里並沒有忘記他。2016年我重回索南達傑自然保護站,在路上不斷聽到熟悉的旋律,那是刀郎專為馮勇創作的《西海情歌》,一首留在可可西里的,永不消逝的歌。(刀郎版和降央卓瑪版,為最佳版本。
二十世紀末,中國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改革開放,達到社會整體動員,全民自覺參與的新高潮,一場有水快流,資源下山的大開發,席卷了全國。甚至在青藏高原的柴達木盆地,也迎來了漫山遍野的淘金者,號稱十萬大軍。幾年時間,柴達木盆地己被掘金者掘得面目全非,無金可淘。很快,成千上萬淘金者被迫轉場,轉向號稱生命禁區的可可西里無人區。無人區的野生動物被驅離,面臨災難,走入絕境。
首先遭遇滅頂之災的,是高原精靈藏羚羊。淘金者開始是獵殺藏羚羊改善生活。後來,一些職業偷獵者開始成批圍獵,使用自動武器,一次獵殺上千只藏羚羊。原來,藏羚羊絨毛是一種珍貴材料,三只羊絨即可織成被稱為“沙圖什”的披肩,又稱戒指披肩,賣到中東和歐美高端市場。有市場,就有墳場;有買賣,就有傷害。可可西里淘金,轉向“軟黃金”獵殺,短短幾年,超過十五萬只藏羚羊,剩下不足五萬只。
1992年,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治多縣縣委副書記傑桑•索南達傑,創立了治多縣西部工作委員會,專門用於管轄縣境內14萬平方公裏的可可西里無人區。由於沒有人員編制和專項經費,索南達傑只能招募志願者進山,巡山反偷獵。1994年1月18日,索南達傑等三人押解十名偷獵者返程,夜色中被偷獵者反撲暗算,在激烈槍戰中被殺害,犧牲時年僅40歲。
1995年,當年的長漂勇士,長江之子楊欣來到索南達傑家中,對著索南達傑遺像發出誓言:繼承烈士遺志,保護長江源,愛我大自然。楊欣來到深圳著書賣書募捐籌款,在王石先生的熱情邦助和深圳市政府大力支持下,籌集到了建設索南達傑自然保護站的第一筆費用。不幾年,中國第一座民間建設的自然保護站一一索南達傑自然生態保護站,挺立在平均海拔4500米的可可西里荒原,成為扼守可可西里腹地的前哨陣地。
1998年,以楊欣為會長的四川省綠色江河環保促進會成立,這是中國西部第一個民間環保組織。第二年,1999年6月5日,由綠色江河發起並建造的“長江源”環保紀念碑(國家主席江澤民題詞),聳立在長江源頭。索南達傑自然保護站經過三期工程建設完工後,投入正式運行,成為野牦牛隊的前進基地和大本營。
中國民間環保之路異常艱辛,尤其是早期自發的環保公益事業,充滿風險。楊欣會長說,環保是一條射線,開弓沒有回頭箭。索南達傑之後,還有野牦牛隊隊長紮巴多傑,在家中死於可疑的槍聲。梁銀權書記繼任後,1999年,因野牦‘牛隊無法保障每月200元的隊員工資,拖欠6~8個月後,把繳獲藏羚羊皮私賣了,補發了部分工資。因而導致隊員被審查16名,被抓並判刑8名。後來大部分隊員遣散,少部分編入新成立的可可西里管理局反偷獵巡山隊,進入森林警察編制。
2001年,綠色江河發起“為可可西裏,獻出生命中的一個月”的駐站志願者招募活動。通過網上公開招募,經過三輪篩選,確定了2002年全年的三十名駐站生態觀察員。自願報名的成都市保和鄉退役武警,年僅22歲的青年志願者馮勇,與戶外愛好者李亮一起,確定為當年11月的值站志願者。綠色江河當年除培訓駐站人員,頒發特制工作手冊外,還為所有志願者購買了野外意外保險。
為期一月的值站志願者,主要任務是,維護保養本保護站,協助野牦牛隊巡山工作,觀察記錄區域野生動物情況,保護產羔藏羚羊穿越青藏公路,在各個高原湖泊濕地檢拾垃圾(尤其是易被野生動物和水禽誤食的塑料薄膜白色垃圾),向過往車輛行人宣傳青藏高原及長江水源地環保,等等。
上圖原載於《成都商報》,是馮勇生前最後一張照片。圖為馮勇在鴨子湖拾到野鴨屍體,胃內檢出大量無法排出體外的塑料薄膜。所以,高原垃圾回收及高原水源地環保宣傳,是綠色江河在長江源地區長期堅持的基本工作項目之一。
12月1日上午,噩耗從保護站傳來:11月志願者馮勇,帶領12月志願者去11公裏外的鴨子湖撿垃圾,因駐站巡山的212吉普車(自然之友梁從誡先生贈送)發動機支架斷裂,零下30度在野外滯留過夜,當晚與前來救援的青藏鐵路施工單位南化集團駕駛員李明利一道,因凍僵及一氧化碳中毒,不幸遇難!楊欣會長聞訊後,立即與馮勇母親及親屬一起,飛赴可可西里處理後事。環保志士馮勇的骨灰,在保護站瞭望塔上徐徐灑落,與他熱愛的可可西里,永遠融為一體。馮勇是一位正直善良,熱愛公益的優秀青年。在新疆武警總隊三支隊七中隊(阿爾金山地區)服役時,曾經多次受到表彰。退役後,馮勇積極參加成都市青年志願者公益活動。因有高寒山區生存經驗及阿爾金山當兵經歷,與本人協調後,安排為11月志願者。
馮勇遇難後,保險公司理賠14萬元,綠色江河公募籌款近10萬元,給予馮勇父母。但多年來,由於是民間公益,非公犧牲,申烈無果,也沒有撫恤金。只有同為11月志願者的李亮先生,把馮勇的父母接到自己公司工作,視同父母,長期照料,殊為感人。
馮勇的骨灰一部分回到家鄉成都。成都長松寺公墓李崇明先生無私捐贈墓地,由藝術大師朱成先生無償設計制作墓碑,上面寫著:“這裏長眠著一位獻身可可西裏的環保志士。願他的精神在這裏傳承,願他的靈魂在這裏升華”。一位詩人寫道:“他把夢留在了可可西里,在長江源,在唐古拉和昆侖之間,他永遠地睡去了。 他的夢,卻是一眼不凍泉,帶來希望的春天……” 高原衛士馮勇,就是可可西里的不凍泉。
在馮勇烈士十八周年忌日,我們向烈士致敬!公益環保英雄,一路走好!
成都環保義工 譚作人2020年1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