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纘緒將軍為齊白石接風
恰在四川最風平浪靜的1936年3月27日上午,王纘緒派四川著名金石家吳秋士代表川中書畫界,乘機抵達北平邀齊白石入川。4月28日,齊白石攜一家四口從北平出發,開始他此生唯一的一次入蜀之行。更不用說是王纘緒負責一切費用開支,以專人陪同搭乘太古公司「萬通號」火輪船,沿江經漢口、沙市、萬縣、嘉州,一路觀景到了重慶。
而成都《新新新聞》在齊白石未到前,提前13天就發布預熱宣傳稱:「此間王治易軍長,素慕齊氏藝術,並與齊為故舊……。」又於1936年5月15日《新新新聞》第一版刊出:「王治易軍長由蓉飛渝迎迓齊白石到渝……。」經二則消息驚動四川省黨政軍熊克武、鮮英、張群、李勂人、余中英等人,他們主動通電表示要前來出席王長官為齊白石接風洗塵之晚宴。
但齊年逾古稀,長途跋涉,頗感疲乏,王纘緒作為主人見齊很是疲憊,不勉強撐,便派侍衛陳子莊與黃賓虹陪同齊與家人用餐後,離席下榻重慶王纘緒公館體憩。
又於1936年5月28日成都《新新新聞》第一版刊出:「王治易軍長決於日內返蓉,昨日電其家人,為齊氏布置寢處。齊一家經小住重慶數日,即轉道青城峨眉遊覽云云。不日再抵達成都治園公館。」
七、「治園公館」的傳說
說到治園公館,可讓齊全家大開眼界。早在清末之時就已流傳「南唐北李」之說,「北李」是指所熟知的著名作家巴金的故居。「南唐」所指清末民初的唐家宅院(位於文廟街一帶)。後來,唐家將宅地賣給了王纘緒,改名為「治園公館」為治理川蜀之意。該館與著名的望江樓緊緊相鄰。今摘「南唐」後人唐振常(當代著名文史專家)回憶說:「故居是四進大宅,大小房間六十多間,園中有戲臺、假山、水池花園等,這裏不僅是大園之中套有諸個小園,還有西方園林及開闊的大草地,活動天地極為廣闊不說,而不出園內則有山可望、有湖可入、有水可涉,有橋可過等等盡讓人美不勝收。
此時,主人王纘緒安排齊的全家在「治園」公館,居住在園中之園一座最富麗的庭院,名叫青園。該園有小橋流水,樓臺亭閣,終日圍繞著花木芳香、蝴喋、密蜂縈繞,卻真是求靜悟道的好地方。除派丫環伺侯齊家飲食起居外,還特命身邊侍衛陳子莊專門照顧在齊的左右。
據1936年5月29日成都《新新新聞》專訪王治易報刊又稱:「……在齊抵成都之際,確有遊覽計劃,但車到山前終未能成行。
當時,齊白石身旁陪同的王治易軍長告訴記者:「峨嵋太高,齊先生雖想去遊覽,可總為他耽心,因山勢太高,倘一失足,為可怕之事,所以我們就不再遊山了。」
自齊全家入川後,已不知不覺就到了端午節。這天,主人王纘緒召喚齊白石新老弟子姚石倩、余中英,外加章撫君、陳子莊等人陪同於治園臨河望江樓上。在酒宴擺放前,齊白石在陳子莊的摻扶下,早就登至樓上憑欄遠眺。齊見錦江河上帆影點點,舟舸往來,萬裏橋橫跨兩岸;遠處的西嶺雪山綽綽影影,夕陽下仿佛籠罩著輕紗之美景。齊與家人都很興致,在談笑之中用起餐來,主人王纘緒向齊全家介紹望江樓的歷史,曾說:「該樓是明清兩朝為紀念唐朝女詩人薜濤而建的,共分四層,下面兩層呈四角形,穩重典雅;上面兩層八角攢尖,層層分收,挺撥入雲,在總體布局上於雄偉壯麗中充分體現出「望」字。齊問「望什麽?」
八、王瓚緒吟詩解說「望江樓」
於是,王纘緒命站在齊身後侍衛陳子莊向齊講解,陳說:「是薜濤望元稹愛情故事。薜濤是唐朝著名樂伎,才藝色三絕。因元稹喪偶後來到成都,與薜濤一見如故,二人詩樂唱和就過起了如膠似漆的日子。可元稹調回長安後,渺無音訊。在無盡相思中,薜濤為元稹寫了一百多首詩。」接著,王將軍詠詩解說其意道:「芙蓉新落蜀山秋,錦字開緘到是愁。閨閣不知戎馬事,月高還上望夫樓。都淋漓盡致地表達薜濤思念元稹、盼君早歸「望」的愁緒。所以,此樓布局展現出「望」字,則是後人匠心獨具!」
聊到此,王公館一位侍女緩緩走向齊白石,便上前給齊添加茶水。齊微醉雙目看著侍女,見侍女眸含羞澀,齊卻當場向主人提出增添此女日後照料左右。這時,王夫人說,該侍女是我身邊人,派去給你幫忙便是,齊聽後開心大笑起來,這頓家宴真是其樂融融。在齊看來王將軍絕非吝嗇財帛。便借邀川之際,乃表明另一請求,也均得到滿足。那便是隨齊來川的二夫人胡寶珠,四川豐都人,於1919年嫁給齊為側室,為齊白石生育四子四女,後至1941年扶正。就因生活貧困,齊還從未和老丈人一家見上一面。而這次入川,王將軍派專車與軍人護送,卻安排齊全家探望故鄉親人。因時光飛速,轉瞬間齊一家四口在成都「治園」居住時間不短,但齊很少繪畫,許多時間都是接交畫界名家。
一天,齊在治園公館剛與畫界名流們會晤後,心情興奮與激動。在人們離去時,齊叫陳子莊在園中布置起畫臺,便提筆畫治園公館交織飛舞的蝴蝶與蜻蜓。因陳子莊經數月侍候左右,陳也表拜師繪畫,齊便對他傳授說:「老夫作畫,鄉心伴著童心,童心包含鄉心,是農夫喜聞樂見題材。因老夫是個農民,自然愛畫這些。我畫的石榴象征多子,畫桃子象征多壽,這種鄉民氣息自然流露,旁人是學不來的。但我以文人表現手法,通過熟練技巧,產生不同章法和奇特筆法構繪出畫作。」陳子莊繪畫念頭深埋已久,聽後深鞠一躬,每日更鞍前馬後的侍侯在齊白石左右,盡管齊很少作畫,但陳從未放過一次觀摹老人繪作過程。經長期接觸,陳對齊的性格也便加了解,他向王長官說:「白石老人從小在鄉村,形成許多習性也並未隨藝術改變。他渴望精英認同,卻又不善與人交往應酬,性格也十分古怪。」王長官便打斷說:「盡管他不善應酬,但來川絕非為到這個家繪畫而來。之所以安排齊居公館,除飲食起居要照料好外,本官就是讓他接觸圈內名家機會來的。」陳點頭回答說:「齊白石這次遠行已收獲不小,他已認識了不少的名家,也結交到更多弟子門人,包括他神交多年的成都曾默躬、金松岑、陳石遺、黃賓虹等人。」
九、齊白石在成都的逍遙日
可世人有所不知,正是王纘緒為晚清出眾的年青秀才,其英年才氣被名流人士極為欣賞,這也促使他與眾多文化人士交往甚密,甚至在他治園公館作過門客的有曾默躬、黃賓虹、陳澤霈、姚石倩、曾默躬、吳一峰、張大千等人為其鑒定、編目,以及共同研習書畫之日常活動。隨著王纘緒軍政地位高升,其府上軍政要員有蔣介石、蔣經國、俞濟時、賀國光、鮮英、楊森、鄧錫候、梁漱溟、盧作孚、黃賓虹、黃炎培等人,卻都曾是經常登門拜訪,更多的以下人員就不必再說。總之,王纘緒的「治園」公館看似人來人往,但他的「治園」府並不是什麽人都可以進出的,日夜都有軍人持槍守護,戒備森嚴。
於6月26日,齊全家在成都治園居住期間,參加了王將軍第九子王澤綿舉辦的滿月宴席;第二天又參加王將軍五十壽辰宴會,該兩場活動下來,不僅讓齊白石相識了各界大佬,還特意在眾人面前推崇齊的藝術作品。
又於7月17日,王邀記者到府上專訪,齊白石向記者表示:「聞人言青城山徑窄曲崎嶇,多處搭小木板通人。山翁謂誠如此,甚以上青城為懼,但亦決秋涼一往登臨,以償夙願」,可見此時的他雖已動了放棄登山的念頭,但仍抱有一絲希望。時過境遷,他回到北平後,齊白石作《追憶蜀遊》七律認為:「峨眉青城何處是,看山情重是虛名」,並加自註稱:「欲遊此二處,土人言其危險,未往。」
可眾人有所不知,於1936年5月4日到達重慶萬縣武陵時,齊曾心病發作。又於7月初,齊僅有的一顆右側門牙疼痛搖晃松動,進食艱難而請名醫為他拔掉。至7月17日《新新新聞》記者前往王纘緒治園公館采訪時,恰逢名醫來為齊看病。
又於8月23日記者再次來到治園公館進行專訪,在專訪後齊告記者說:「成都馬路太壞,深凹高凸,乘車行走亦顛來倒去,頭暈背痛。」此時,齊無遺憾地感嘆道:「他對峨眉天下秀,青城三十六峰,表示說他只有悵惘,只有抱歉。因為他老耄之身,不能攀登賞玩一番。」
十、齊白石在蜀川留下的藝術足跡
齊白石在四川的經歷,是他藝術生涯中不可缺少的一段經歷。他和王纘緒將軍之間的交情,更是一段不能不說的故事。但人們總把王纘緒與齊白石的位置顛倒來看,可回到現實中,川軍將領王纘緒軍政皆強,他曾是擔任我國抗戰初期的四川省主席。關於王纘緒與齊白石交往,可以確定是王纘緒將軍作為伯樂,先以齊白石篆刻又引申繪畫打入四川為重要人物,並促進齊白石的藝術在西南地區流傳很廣,其歷史意義非同小可。
乃針對當時的齊白石而論,他的才氣並無顯貴,也並非是檯面之人,與風光無限又手握軍政的王纘緒是無法相比。唯有王將軍出手援助,將齊全家接來安置自己府中居住,是有意讓他相識自家門客,以便隨時向他引薦各路登門與拜訪的文人墨客等藝術名家。除此之外,王將軍還為齊特意招乎媒介到府中專訪,在齊入川後不停報道與體現知名度的文章24篇。並且,王將軍以關懷教育安排巡視活動,如:王纘緒將軍蒞臨四川藝術專科學校等諸多事項,乃特意帶上齊白石隨行,目的就是極力向藝術院校師生推寵齊的作品與知名度。這對齊白石出道之前,都是有不小的推動作用。如下照片正中是王纘緒將軍,從右往左第九位乃是齊白石先生,從照片位置安排可清楚認定齊的地位遠在王之下。如今許多評論把原歷史人物顛倒,卻不符合歷史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