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霍從一個守規矩、懂禮貌的年輕人,沾金成土,發生這一切,是必然的嗎?
有網友評論:「四通在引進人才的時候,也引進了定時炸彈——霍海音……佩服你的魄力,幸好他沒在你手裏炸了。」
我回答:「在我手裏,就不是炸彈,所以也炸不了。」因為四通有嚴格的財務審計,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不貪。什麽樣的頭,帶出什麽樣的兵。一個企業,掌門人是帶頭大哥,自己立身正派,下面就不敢胡作非為。你在上面歪出去一絲一毫,下面就能岔出去十萬八千裏。
貪婪之心,人皆有之。在基督教中,貪婪被列為「七原罪」之一。所謂贖罪,是要在人心中去除這七大惡魔,其中司貪婪的魔鬼叫「瑪門」。
佛門認為六根不淨的凡人皆有分別心、比較心、執著心、貪婪心、嗔恨心、癡迷心……如果能「弗」去這常「人」之心,即可成「佛」。
有人問:如何才能修成正果?我回答:多讀書,讀書明理,修心養氣。鄧拓在《燕山夜話》裏講過兩個朋友打賭讀書的故事,面壁十年,參透了人生真諦,誌向自然高遠,六根自然清靜。
如果不讀書,那就需要有好的榜樣、好的環境、好的製度來引導你、約束你、規範你。
男人貪瀆,多半是因為女人貪心。陳水扁身陷囹圄,吳淑珍難辭其咎。我不貪,李玉厥功至偉。一般來說,男人的色膽大於貪念,女人則相反。不過,男人一輩子受女人領導:小時候受媽媽領導,成家後受老婆領導,老年後受女兒領導。我沒有女兒,現在乖乖地聽從孫女領導。
從1984年5月四通成立,到1985年3月我辭掉公職落草為寇,我沒從公司領一分錢,李玉沒有二話。其間老沈給我分了4000元年終獎,李玉退了回去。後來四通替許多幹部買了大單元房,我沒有給自己分一間,李玉也沒有意見。一開始,我們住在計算中心分給我的簡易樓,是那種廚房只有一平米,沒有衛生間,廁所和水龍頭在樓道裏公用的筒子樓。我父母來了,就住在那裏。 我和李玉則回嶽母家住。1986年中科院住簡易樓的職工全都搬遷新樓,簡易樓開始了停水停電,實在沒辦法住下去了,我在青年公寓四通買下的單元給父母找了一個房間暫時安身。卻招來了《北京青年報》一篇很不友好的報道:《老鴛鴦飛進青年公寓》。盡管心有不忍,但我們只能坦然承受。旁觀而看不下去的,是我已經離開的單位中科院計算中心。所裏主動幫我從簡易樓換到黃莊的801樓,雖然是最小的單元房,但有自己的廚房和衛生間,條件好多了。那時候,我的人事關系早已調離計算中心。幫一個離職的員工換房,領導們也是破例了。後來,四季青在西三環北路廠窪街和五金礦產合作蓋了一批宿舍樓,李文元做主分了我一間,也是那種最小的單元房,我和李玉才算是有了自己的家。到1989年6月離開北京,我和李玉一直住在那裏。7月份公安來抄家,被我家裏的簡陋震撼了,也感動了。他們不敢相信,這就是四通老總的家。
對我和李玉來說,錢,夠花就行;房,夠住就行。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現在,這兩處房產,是我們在北京的全部資產,因為位置好,很容易出租,這筆收入,是李玉在北京主要的生活來源。我們很「富有」,除了錢,我們什麽都有了:友情、親情、敬重,每日吟詩著文、橋壇博弈、柳溪垂釣、含飴弄孫,享天倫之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還有最難得的,是內心的安寧。
另有一種人,他們「窮」得什麽也沒有了,只剩下錢。關於我離開之後的四通,李一川在一篇回憶文章中說:
1997年,在他(指四通後來的掌門人)如呆子般的「折騰」下,四通早已入不敷出、債務累累,每況愈下。此人居然想靠威逼利誘財務人員作假賬來騙貸度日,在遭到強烈抵製後,引發了當時四通四名財務高管——被稱為「四大財女」——張延、郭勝榮、劉綠波、汪世平——的全部辭職並逐一離去。
第二年四月,霍海音被收押。必須申明,我不認為這兩者之間有直接的因果關系。但是「上樑不正下樑歪」,財務監管失控,整個大環境的「禮崩樂壞」,貪瀆氾濫,給一些人的貪婪之心、虛妄之念,提供了孳生的機會和土壤。從「點土成金」到「沾金成土」,為之一聲嘆息。